迟来的分享

当王磊背着半袋压缩饼干，阿尔米拎着捆草药，步枪叼着几只野鸟从林子里走出来时，天边的飞行器正准备升起。

王豆豆刚把二哈的悬浮器碎片收好，听见飞行器里传来外星轮廓的声音，带着种炫耀般的冰冷：“花猪，我已经吃了。”

那声音像根针，刺破了短暂的平静。花猪是王美养的那头老母猪，笨笨的，总爱跟在王美身后哼哼，王豆豆还总嘲笑它“除了吃啥也不会”。

所有人都愣住了。王磊的手猛地攥紧了背包带，指节发白。阿尔米怀里的小蛇不安地扭动着。

王豆豆却突然笑了，笑得有点晃神，他抬起头，对着飞行器喊：“讨厌，你吃了竟然不给我留一口！”

声音很亮，带着点平时耍赖的调子，却让听的人心头发紧。

“花猪那么胖，肯定够吃的！”他继续喊，像是在跟谁讨零食，“我上次还跟它抢红薯呢，它都没生气！你倒好，吃独食！”

飞行器里的外星人似乎没料到他是这个反应，沉默了片刻，才发出嗤笑：“低等生物的情感真可笑，同伴被吃掉，还在惦记有没有留一口。”

“你懂个屁！”王豆豆突然拔高声音，刚才的玩笑劲儿全没了，眼里的红血丝看得清清楚楚，“花猪是王美姐姐的，王美姐姐没了，它就是我们的家人！家人被你吃了，我还不能说句讨厌？！”

他捡起地上一块石头，狠狠往飞行器的方向扔去，石头没飞多高就落了下来，砸在草地上。

“你以为吃了它就赢了？”王豆豆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喊得格外用力，“你知道花猪有多能吃吗？它能把你那破飞行器的能量都吃光！你知道它下的小猪崽有多可爱吗？你连见都没见过！”

“你吃的不是猪，是王美姐姐每天早上给它拌的麸子，是我偷偷塞给它的野果，是我们看着它从瘦巴巴长成大胖子的日子！”

他越喊越激动，眼泪混着愤怒滚落：“你连留一口都不肯，你连我们怀念它的资格都想抢走！我告诉你，不可能！就算你把它吃了，我们也记得它哼哼的样子，记得它睡觉打呼的声音，记得……”

他哽咽着说不下去，王磊走过来，轻轻按住他的肩膀。

飞行器的红光闪烁了几下，像是在评估他的情绪，最终只是留下一句“愚昧”，便缓缓升起，消失在云层里。

风里只剩下王豆豆压抑的呜咽声，和远处羊群茫然的咩叫。

步枪走过来，用头蹭了蹭他的手背，嘴里叼着的野鸟轻轻动了动。

王豆豆抹了把脸，突然接过野鸟，对王磊说：“哥，我们烤了吃吧。就当……替花猪吃的。”

他把野鸟递给阿尔米，声音还有点抖，却平静了些：“下次见到花猪的话……不，没有下次了。我们得记住它，还得记住王美姐姐，记住闪电，记住边牧，记住二哈。”

“记住所有被吃掉、被毁掉的。”王磊补充道，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火堆很快升起，野鸟的香气在草原上散开。王豆豆咬了一口烤肉，突然说：“花猪肯定不爱吃这个，它就爱吃红薯。”

王磊嗯了一声，把烤得最软的一块递给他。

有些告别，不是哭天抢地才算郑重。像王豆豆说的“不给我留一口”，像此刻分享着烤肉，像把所有的名字都刻在心里——这才是对那些消失的生命，最倔强的纪念。

外星人可以吃掉花猪的身体，却吃不掉那些藏在记忆里的、热乎乎的日子。

永远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