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行器再次悬停时,一道光柱落在空地上,光影扭曲间,竟浮现出花猪的影子——肥嘟嘟的身子,耷拉着耳朵,甚至还哼哼了两声,和王美养的那头老母猪一模一样。
“看到没有?”外星轮廓的声音带着戏谑,“你惦记的花猪,我变出来了。王豆豆果然想吃你!”
光柱里的花猪晃了晃脑袋,眼神却空洞洞的,没有平时跟在王美身后的憨劲儿。
王豆豆猛地站起来,手指却攥得发白。他认得这不是真的——真的花猪右耳有个小缺口,是小时候被树枝划破的;真的花猪看到他会往他手里拱,要野果子吃;真的花猪……已经不在了。
“假的。”他吐出两个字,声音很稳,不像刚才那样激动。
“哦?”外星人似乎有些意外,“你不是想吃吗?现在给你了,怕了?”
“我是想过等秋收了,让王美姐姐炖花猪肉。”王豆豆看着那道虚影,慢慢说,“但那是花猪老得走不动路了,是我们陪它最后一程。不是被你当成诱饵,不是用这种假东西来恶心人。”
他往前走了两步,离光柱很近,能看清虚影身上不自然的像素颗粒。“真的花猪,会在我偷红薯时冲我哼哼,像在告状;会在下雨时把小猪崽护在肚子底下;会在王美姐姐难过时,用鼻子蹭她的手。”
“这些,你的破机器变不出来。”
光柱里的虚影突然闪烁了一下,像是信号不稳。外星轮廓的声音冷了些:“碳基生物的情感真廉价,对着一头猪也能说这么多。”
“它不是普通的猪。”王磊把王豆豆拉回来,声音沉得像石头,“它是我们的家人。就像你永远不懂,为什么二哈会为了护着豆豆变成灰,为什么边牧要守着羊群到最后一刻。”
步枪对着光柱低吼了一声,项圈上的徽章在光线下闪着冷光。它记得花猪,记得每次找到野果,花猪都会让小猪崽先吃,自己只啃剩下的果皮。
虚影突然开始消散,像被风吹散的烟。王豆豆看着它一点点变淡,突然笑了:“你看,连假的都站不住。”
他对着飞行器喊:“你以为变个花猪出来,就能证明我自私?就能让我们内讧?你错了。我们惦记花猪,不是惦记它的肉,是惦记它陪我们走过的日子。这些日子,像草原上的草,割了还会长,烧了还会发芽。”
“而你,”他抬起头,眼神亮得惊人,“你什么都留不下。”
飞行器的红光剧烈地闪烁了几下,像是被戳中了痛处。最终,它没再说话,只是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天际。
草地上只剩下那道光柱残留的温热。王豆豆蹲下来,摸了摸被光柱照过的草地,那里的草叶还是绿的,带着阳光的味道。
“其实我刚才差点信了。”他小声说,“我差点以为花猪真的回来了。”
“我知道。”王磊拍了拍他的背,“想它了,就跟我们说说它偷红薯的事。”
“它偷过最大的红薯,有我脑袋那么大!”王豆豆立刻接话,眼睛里有了点笑意,“结果被王美姐姐发现了,罚它饿了一顿,它委屈得哼哼了一晚上……”
夕阳把他们的影子和远处的羊群拉在一起,风里仿佛又传来花猪憨厚的哼哼声,混着王美的笑,混着二哈的闹,混着所有没说出口的想念。
外星人永远不会懂,他们怀念的从来不是某个生命本身,而是那些生命带来的、热气腾腾的人间烟火。
那些烟火,烧不尽,灭不了,会永远在草原上,在他们心里,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