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塔在燃烧。
渊愔站在实验室中央，看着培养舱一个接一个地爆裂，蓝色的营养液像眼泪般流淌在地面上。警报声刺耳地尖叫着，但已经没有人来处理了——大部分研究人员要么逃跑，要么倒在走廊上，被她和僇鸑的神经电击瘫痪。
"核心控制室在顶层。"僇鸑的声音直接在她脑海中响起，这是量子纠缠带来的思维共享，"父亲...不，凌家主一定在那里。"
她抬头望向天花板，仿佛能透过层层钢板看到上面的场景。自从那场意识传输后，他们之间的联系就超越了物理距离。现在她能感受到僇鸑的每一次心跳，每一道呼吸，就像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祁煜呢？"她轻声问，不需要通讯器，她知道僇鸑能听见。
「安全了。黎霜带他从地下通道撤离。」僇鸑的思维波动传来，带着一丝疲惫，「他让我告诉你...密码是'白桦与夜莺'。」
这个密码。渊愔想起凌月日记里的最后一页。她快步走向主控台，输入密码，屏幕上立刻跳出一段加密视频——是年轻的凌月，穿着白大褂，站在某个类似实验室的地方。
"如果你看到这段录像，说明计划成功了。"全息凌月说道，眼神坚定，"白塔不仅是实验设施，更是记忆移植的中转站。顶层的主机里存储着上百位权贵的意识备份，等待注入克隆体。必须摧毁它。"
画面切换，显示出白塔的结构图，一个红点标记出主机的弱点位置。
"用我们的基因。"凌月最后说，"只有凌家血脉才能启动最终净化协议。月神指引你。"
录像结束，渊愔感到一阵微妙的共鸣——这不是对凌月的认同，而是对自己使命的确认。她不是凌月，但继承了那个女子的意志与勇气。
电梯早已停运。她找到应急楼梯，以实验体强化后的体能飞速攀升。左肩的伤口又开始渗血，但疼痛似乎属于另一个遥远的世界。所有感官都集中在与僇鸑的连接上，她能感觉到他也在向上突进，从白塔另一侧的楼梯。
当他们同时撞开顶层大门时，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秒。
僇鸑站在对面入口，银发间夹杂的几缕黑丝在应急灯下泛着幽蓝的光。他的右臂已经完全"渊愔化"，皮肤呈现出半透明的质感，底下的血管脉络清晰可见，流动着荧蓝色的血液。
而渊愔知道，自己的虹膜此刻一定也变成了他的灰蓝色。
控制室中央，轮椅上的老人缓缓转身。凌家主看起来比记忆中苍老百倍，全身插满维持生命的管线，但那双眼睛依然锐利如鹰隼。
"我该称赞你们。"他的声音通过合成器发出，带着机械的嘶嘶声，"居然能突破到这儿。"
"结束了。"僇鸑举起那把从守夜人手中夺来的枪，"你的'诸神黄昏'计划。"
凌家主发出刺耳的笑声："愚蠢。你以为我只是想永生？"他按下扶手上的按钮，四周的屏幕同时亮起，显示出世界各地的重要人物，"这是清洗，也是进化。用最优秀的基因重塑人类种族！"
渊愔感到一阵恶心。屏幕上那些政要、科学家、商业巨头，每个人都已被标记为"受体"，等待注入凌家精心培育的意识体。
"而你，我的杰作。"凌家主转向渊愔，眼中闪烁着病态的狂热，"凌月的基因，我儿子的强化因子，完美的融合。你本可以成为新世界的夏娃..."
僇鸑扣动扳机，但子弹在距离凌家主几厘米处被无形的力场挡下。
"没用的，儿子。"老人讥讽道，"你以为我没防备你的背叛？整个白塔就是我的意识延伸。"他按下另一个按钮，"让我们结束这场闹剧吧。"
地面突然震动，控制室中央升起一个圆柱形装置，里面漂浮着数十个发光的数据核心——那些等待移植的意识体。
"启动最终协议。"凌家主宣布，"全球同步记忆覆盖。"
警报声变成了一种诡异的旋律，像是某种古老的摇篮曲。渊愔突然意识到这是什么——M7.31药剂的精神控制频率！她和僇鸑同时捂住耳朵，但声音直接穿透骨骼，作用于大脑皮层。
凌家主的影像在他们意识中膨胀，变成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
【臣服吧，我的孩子们。成为新世界的亚当与夏娃。】
僇鸑跪倒在地，银发垂落遮住了面容。渊愔想冲向他，却发现自己的四肢不听使唤——凌家主正在通过音频信号直接控制他们的神经植入体！
"不..."她挣扎着爬向僇鸑，"这次...不会分开..."
指尖相触的瞬间，量子纠缠达到峰值。渊愔感觉自己坠入了一个熟悉的空间——僇鸑的意识宫殿，但这次是以实体形式。凌家主的投影站在大厅中央，不再是老人形象，而是一个英俊的中年男子，手持乌鸦权杖。
"欢迎来到最后战场。"他张开双臂，"胜者获得这具完美躯体。"指了指呆立在一旁的僇鸑肉身，"败者...成为记忆尘埃。"
渊愔明白了。凌家主早已将自己的意识数字化，现在他要进行最后一次，也是最彻底的记忆移植——完全取代僇鸑！
"你休想。"她站到僇鸑的意识体前，"这次我会保护他。"
凌家主大笑：【用什么？你的实验体能力在这里无效。这是记忆的战场，只有记忆才是武器。】
他说得对。意识空间中无法使用物理力量。渊愔环顾四周，突然注意到宫殿墙壁上的无数门扉——每一扇都代表僇鸑的一段记忆。其中几扇正发出微弱的蓝光。
"不！"凌家主脸色骤变，"你不能——"
但渊愔已经冲向最近的一扇发光门。门开了，她跌入一段记忆：
五岁的僇鸑站在培养舱前，小手贴在玻璃上："我要她当真人。"
回到大厅时，她手中多了一把发光的钥匙。凌家主的表情扭曲了："幼稚！那种软弱的感情——"
又一扇门。十岁的僇鸑在雷雨夜守在实验室外，生怕闪电吓醒舱中的她。
第三扇门。十五岁的僇鸑在日记上写："如果她能真正地笑一次，我愿付出任何代价。"
每段记忆都化作一件武器：钥匙、雨伞、钢笔...渊愔用它们构筑起一道屏障，将凌家主的攻击一一挡下。
"没用的！"凌家主咆哮着，身形暴涨，"我有三十年的记忆储备！"
他释放出无数黑暗记忆：商业阴谋、政治谋杀、实验室里的惨叫...这些负面能量如黑潮般涌来，几乎要将渊愔淹没。
就在她即将支撑不住时，一只手从背后握住了她的肩膀。
"需要帮忙吗？"
僇鸑的意识体苏醒了，眼中闪烁着全新的光芒——既不是被控制时的空洞，也不是过去的忧郁，而是一种坚定的清明。他的手中握着一把由光芒构成的剑，剑身上刻着一行字：
「为了真实的你」
"不可能！"凌家主后退一步，"我植入了那么深的自毁程序——"
"你忘了量子纠缠的特性。"僇鸑举起光剑，"当两个粒子纠缠时，影响一个就会立即影响另一个。"
渊愔明白了。她在这边收集的纯净记忆，同时净化了现实世界中僇鸑被污染的神经通路！
两人并肩而立，共同面对那个庞大的黑暗投影。凌家主发出最后的嘶吼，化作无数数据流扑来。僇鸑挥剑斩击，渊愔则张开双臂，释放出所有储存在体内的凌月记忆碎片。
光明与黑暗在意识空间中对撞。
现实世界中，白塔的控制室剧烈震动。凌家主的生命监测仪发出刺耳的警报，所有管线同时爆裂。他在轮椅中痉挛着，看向那两个被光芒笼罩的身影：
"你们...永远无法...摆脱凌家..."
最后一个字化作了电子杂音。生命体征归于平直。
主机开始过载，数据核心一个接一个爆炸。僇鸑拉起渊愔："必须走了，整栋楼要塌了！"
他们跌跌撞撞地冲出控制室，身后的设备接连爆炸。当两人冲出白塔大门时，整栋建筑在他们身后坍塌，扬起巨大的尘埃云。
黎霜和祁煜在安全处等候，看到他们时明显松了口气。祁煜的眼中闪过惊讶——僇鸑的银发中黑丝更多了，而渊愔的虹膜则完全变成了灰蓝色。
"结束了？"黎霜问。
"不。"渊愔看向远方，那里还有无数个类似白塔的设施，"只是开始。"
僇鸑握住她的手，两人之间的量子链接闪烁着微光。他们不再是谁的替代品，不再是实验体与容器，而是某种全新的、无法定义的存在。
在燃烧的白塔前，银发与黑发在热风中交织，如同光与暗的完美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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