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 破碎的防线

第二章 破碎的防线

连续三天的阴雨终于停歇，阳光穿透云层洒在璃月高中的操场上。钟离站在办公室窗前，望着远处正在上体育课的学生们。他的目光不自觉地寻找着那个墨绿色的身影。

自从那晚便利店相遇后，魈如约来到他的办公室，却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我考虑过了，不需要"，然后转身离去。钟离没有强求，但他注意到魈眼下的青影更深了，校服穿在他身上显得更加空荡。

操场上，体育老师正在组织男生进行一千米测试。钟离看到魈站在起跑线上，身形在一群同龄人中显得格外单薄。

发令枪响，学生们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魈的起跑不错，保持在第一梯队。但跑到第二圈时，钟离敏锐地注意到他的步伐开始紊乱，呼吸明显急促。

"不对劲。"钟离放下手中的教案，快步走出办公室。

当他赶到操场时，正好看到魈在最后一个弯道处突然踉跄了一下，然后像断了线的木偶般向前栽去。周围的学生发出惊呼，体育老师急忙跑上前。

钟离的脚步不自觉地加快，最后几乎是小跑起来。他拨开围观的学生，看到魈脸色惨白地躺在跑道上，额头上布满冷汗，嘴唇失去了血色。

"让开点，给他空气。"钟离蹲下身，轻轻拍打魈的脸颊，"魈？能听到我说话吗？"

没有回应。魈的睫毛微微颤动，但眼睛始终没有睁开。钟离将手背贴上他的额头，立刻被那异常的温度烫得心头一紧。

"高烧。"他简短地对体育老师说，"我带他去医务室。"

不等回应，钟离已经将魈扶起，一手绕过他的后背，另一手穿过膝弯，稍一用力就将少年抱了起来。魈的重量轻得令人心惊，仿佛只有一副骨架。

"校长，这..."体育老师有些迟疑。

"继续上课。"钟离头也不回地走向医务室，怀中的少年像一片落叶般轻微颤抖着。

医务室的校医见到钟离抱着学生进来，连忙拉开屏风后的病床。钟离小心翼翼地将魈放下，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一件易碎品。

"体温39.2度，血压偏低，严重脱水。"校医迅速做了基础检查，"需要立即降温补液，我建议送医院。"

钟离点点头，掏出手机拨通了司机的电话。等待期间，他拧了湿毛巾敷在魈滚烫的额头上。魈的呼吸又急又浅，睫毛不安地抖动着，似乎在噩梦中挣扎。

"没事的，"钟离低声安慰，尽管不确定对方能否听见，"你会没事的。"

当钟离再次试图抱起魈时，少年突然微弱地挣扎起来，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

"不...需要..."他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我能...自己..."

"别任性。"钟离难得用了强硬的语气，不容拒绝地将魈抱起，"你在发高烧。"

魈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无力地闭上了眼睛，头不自觉地靠向钟离的肩膀。那一刻，钟离感觉胸口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去医院的路上，魈时而清醒时而迷糊。有几次他挣扎着要起来，被钟离轻轻按回座位上；还有几次他无意识地呢喃着什么，钟离凑近去听，只捕捉到几个零碎的词："妈妈...不要走...一个人..."

每个词都像针一样扎在钟离心上。他轻轻握住魈的手，发现少年的手指冰冷得不正常，即使在高温下也是如此。

"再坚持一下，"他低声说，"快到了。"

璃月中心医院的急诊科医生是个严肃的中年女性。她迅速为魈做了检查，然后转向钟离："您是孩子的父亲？"

"我是他的校长。"钟离回答。

医生挑了挑眉："这孩子严重营养不良，过度疲劳，加上重感冒。血液检查显示贫血，肝功能也有轻微异常。他平时吃饭规律吗？"

钟离沉默了一下："据我所知，不太规律。"

"何止不规律，"医生摇摇头，"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像个长期饥荒的难民。需要住院治疗至少三天，之后必须加强营养，充分休息。他这个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样透支健康会留下后遗症的。"

钟离点点头："请安排最好的病房。"

病房是单人间，窗外能看到一小片梧桐树。护士给魈挂上了退烧药和营养液，他此刻正安静地躺着，高烧让他的脸颊泛起不自然的潮红。

钟离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拿出手机处理了几条紧急工作信息，然后给副校长甘雨发了消息，说明情况并请她代课。放下手机，他的目光不自觉地回到魈的脸上。

褪去了平日的冷漠和戒备，此刻的魈看起来异常年轻而脆弱。钟离注意到他的睫毛很长，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鼻梁高挺，但线条还带着少年的柔和；嘴唇因为发烧而干裂，有几处已经破了皮。

一个十七岁孩子不该有的沧桑感，此刻在高烧的软化下，终于显露出符合年龄的稚嫩。

钟离拿起棉签，蘸了水轻轻润湿魈的嘴唇。少年在梦中皱了皱眉，但没有醒来。

窗外，梧桐树的叶子在风中沙沙作响。钟离想起自己书桌上那份被拒绝的校长助理聘书，以及便利店地上碎裂的玻璃瓶。这个倔强的孩子，究竟独自承受了多少？

傍晚时分，魈的体温终于降了下来。他睁开眼睛时，窗外已是华灯初上，病房里只开着一盏柔和的壁灯。有那么几秒钟，魈困惑地望着天花板，似乎在回忆自己为何在这里。当他试图坐起来时，一只手轻轻按住了他的肩膀。

"别急，你还在输液。"

魈转过头，看到钟离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本书。在壁灯的暖光下，老师的面容比平时显得柔和许多，但眉宇间的关切却更加明显。

"我...怎么了？"魈的声音沙哑得几乎认不出来。

"你在体育课上晕倒了，高烧39度多。"钟离放下书，倒了杯水递给他，"医生说你是长期疲劳加上营养不良。为什么不告诉任何人你生病了？"

魈接过水杯，小心地避开钟离的手指，仿佛害怕触碰。他喝了一口水，才低声回答："只是小感冒，我以为...能撑过去。"

"用健康去'撑'是最不明智的选择。"钟离的声音里带着少有的严肃，"尤其是你这样的年纪。"

魈没有回答，只是盯着自己放在被子上的手。输液针头插在他的左手背上，周围有一小片淤青。

"几点了？"他突然问。

"晚上七点四十。"钟离看了看表，"饿了吗？我让食堂准备了粥，应该还温着。"

魈摇摇头："我得去上班...便利店..."

"我已经联系过便利店了，替你请了一周假。"钟离打断他，"医生说你至少需要住院三天，之后还要静养。"

"不行！"魈猛地坐直身体，随即因头晕而不得不扶住床栏，"我...我需要那份工作..."

"躺下。"钟离按住他的肩膀，语气不容反驳，"关于这个，我有提议。"

魈警惕地看着他，金色的眼睛里写满了抗拒。钟离叹了口气，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

"修订版的校长助理聘书。"他递给魈，"工作时间更灵活，报酬更高，包括一顿免费午餐。工作内容主要是整理档案和会议记录，偶尔需要陪我出席一些校外活动。"

魈没有接，只是盯着那份文件："为什么？"

"因为我确实需要一个助理，而你确实需要一份更适合学生的工作。"钟离平静地说，"这是双赢，不是施舍。"

"我不需要——"

"每个人都偶尔需要帮助，魈。"钟离打断他，"接受帮助不是软弱，而是给自己一个变得更强的机会。"

魈的手指攥紧了被子，指节发白。钟离能看到他眼中的挣扎——自尊与现实的对峙，倔强与理智的交锋。

"还有，"钟离补充道，"出院后的一段时间，你需要有人照顾。我在学校附近的公寓有多余的房间。"

这次魈的反应更激烈了："不可能！"

"为什么？"

"因为...因为..."魈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这不合适..."

钟离微微歪头："哪里不合适？校长不能关心学生的健康吗？"

魈语塞了，他移开视线，盯着窗外远处的灯光。钟离能看到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像是在吞咽某种苦涩的东西。

"听着，"钟离放柔了声音，"只是暂时的。等你身体恢复了，你想搬回去，我绝不阻拦。但医生明确表示，以你现在的状况，独自生活不利于康复。"

魈仍然不说话，但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了一些。

"就当是为了你的学业。"钟离使出杀手锏，"你想考好大学不是吗？拖着这样的身体怎么备考？"

这句话似乎击中了要害。魈的睫毛颤了颤，终于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好。"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