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 动手

新学期开始后，魈搬回了宿舍。维修后的暖气确实比之前好了许多，但他却常常在深夜醒来，下意识地寻找那个有茶香和书香的空间。

二月中旬的一次班会上，班主任宣布了省级三好学生的评选消息。魈作为年级前三，自然被提名候选。这本是件值得高兴的事，但当他走出教室时，却听到走廊拐角处传来刺耳的议论：

"肯定是魈当选啦，谁让人家有校长当靠山呢。"

"听说他寒假都住在校长家，啧啧..."

"谁知道他们什么关系..."

魈的血液瞬间沸腾。他冲过拐角，看到三个男生正挤在一起窃笑。其中一个是隔壁班的体育委员，曾经在篮球场上被魈盖过帽。

"再说一遍。"魈的声音冷得像冰。

男生们吓了一跳，但很快恢复镇定。体育委员挑衅地看着他："怎么？做得说不得啊？全校都知道你和校长的'特殊关系'..."

魈的拳头比思维更快。一记重拳砸在对方脸上，体育委员踉跄着后退，撞翻了垃圾桶。另外两个男生愣了一秒，随即扑上来拉架。场面一片混乱，直到教导主任闻声赶来，将几人全部带到了办公室。

钟离正在开会，是副校长甘雨处理的这起打架事件。魈拒绝解释动手原因，只是固执地站在墙角，嘴角的血迹已经凝固，右手指关节红肿不堪。

"魈同学，暴力不能解决问题。"甘雨严肃地说，"如果你不说明情况，我只能按规定处分了。"

魈依然沉默。就在这时，办公室门被推开，钟离匆匆走了进来。他显然刚从会议室出来，胸前还别着名牌，额前的碎发有些凌乱。

"怎么回事？"他看向甘雨，目光却不时瞥向魈。

甘雨简要说明了情况，钟离的眉头越皱越紧。他走到魈面前，声音低沉："为什么打架？"

魈终于抬起头，金色的眼睛里燃烧着愤怒的火焰："他们活该。"

"魈！"钟离的声音罕见地严厉，"这不是你该有的态度。"

"那您觉得我该有什么态度？"魈冷笑，"乖乖听着别人污蔑我，污蔑您，然后装作没事发生？"

钟离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是这样的原因。他转向甘雨："我能单独和魈同学谈谈吗？"

甘雨点点头，带着其他学生离开了办公室。门关上后，钟离的表情柔和了一些："他们说了什么？"

魈别过脸去："不重要。"

"重要。"钟离坚持道，"如果是关于你的谣言，学校有责任处理。"

"处理？"魈突然笑了，笑声中带着一丝苦涩，"怎么处理？禁止所有人说话吗？您知道这样的议论有多少吗？从我去您家住的第一天就开始了！"

钟离沉默了片刻："所以你就用拳头解决？魈，你比这更理智。"

"我不需要理智！"魈的声音突然提高，"我也不需要您的教训！我知道在您眼里我永远是个需要引导的问题学生，但您有没有想过，也许我根本不想被'拯救'？"

钟离被这番爆发震惊了，他伸手想拉住魈："你冷静一点..."

"别碰我！"魈猛地后退，躲开钟离的手，"我受够了您的同情，您的'责任'，您的...您的..."他的声音哽咽了，"我不需要您的可怜！"

最后一句话像刀子一样划破空气。钟离的手僵在半空，眼中闪过一丝受伤的神色。但他很快恢复了平静，只是声音变得更加低沉："我从未可怜过你，魈。"

"那是什么？"魈质问，"为什么记录我的一切？为什么让我住进您家？为什么...为什么..."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变成了喃喃自语。

钟离深吸一口气："我承认，一开始确实是出于教师的职责。但后来..."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句，"后来是因为你这个人本身。"

这个回答非但没有平息魈的怒火，反而让他更加混乱。他不明白钟离的意思，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如此失控。所有的情绪像火山一样喷发出来，无法遏制。

"我要调班。"他突然说。

钟离愣住了："什么？"

"我要调去其他班级。"魈重复道，声音冷静得可怕，"这样对大家都好。"

"不行。"钟离断然拒绝，"高三中途调班会影响你的学业。"

"那又怎样？"魈冷笑，"反正有您的'特殊照顾'，我上什么大学都不成问题，不是吗？"

钟离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魈知道这句话有多伤人，但他控制不住自己。愤怒、困惑、羞耻，还有那种他不敢承认的感情，全都化作了伤人的利箭。

"如果你坚持，"钟离最终说，声音异常疲惫，"周一向教务处提交申请。现在，回去冷静一下。"

魈转身就走，但在门口停下脚步，没有回头："春节那晚...我听到您打电话。您说'他不一样'。"他停顿了一下，"我想知道，在您眼里，我到底'不一样'在哪里？"

长久的沉默后，钟离轻声回答："这个问题...等你冷静下来我们再谈。"

魈的肩膀垮了下来。他没有再说什么，拉开门走了出去。走廊上，几个老师好奇地看过来，但他视而不见，径直走向楼梯间。

他不知道自己去哪里，只知道必须离开这里，离开钟离的目光，离开那些让他无法呼吸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