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白墙白床单让时间感变得模糊。魈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记得断断续续的梦境片段——有时是父母车祸那天的雨声,有时是空荡荡的出租屋,更多的是钟离的背影,永远走在他前面,却从不回头。
"体温还是有点高。"
熟悉的声音将魈从混沌中拉回。他费力地睁开眼,看到钟离站在床边,正在看挂在床尾的病历卡。晨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为老师的轮廓镀上一层柔和的银边。
"几点了?"魈问,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
钟离立刻转向他,眼中闪过一丝惊喜:"早上六点半。感觉怎么样?"
"口渴。"
钟离倒了杯温水,小心地扶起魈的头让他喝下。水温刚好,不烫不凉,就像钟离做任何事情一样恰到好处。
"医生说肺部感染控制住了,但还需要观察几天。"钟离放回杯子,手指不经意地拂过魈的额头检查体温,"你睡了两天。"
魈注意到钟离眼下的青黑更加明显了,衬衫也还是那天皱巴巴的样子:"您...一直在这里?"
钟离微微点头:"甘雨帮我代了课。"
这个回答让魈胸口发紧。钟离不仅是他的班主任,还是一校之长,放下所有工作守在病房里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不值得。"魈别过脸看向窗外,"我只是您众多学生中的一个。"
"魈..."钟离叹了口气,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我们得谈谈。"
窗外的树梢上,一只麻雀正在啄食什么,时不时歪头看向玻璃窗内。魈盯着那只鸟,避免与钟离对视:"如果是关于那天的事,我已经忘了。"
"说谎。"钟离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你我都知道那不可能轻易忘记。"
麻雀飞走了,魈失去了逃避的焦点。他慢慢转回头,对上钟离疲惫却温柔的目光:"那您想谈什么?告诉我再一次那是不对的?不合适的?"
"我想告诉你我的真实想法。"钟离双手交叉放在膝上,"首先,我必须为那晚的处理方式道歉。你鼓起勇气向我坦白感情,我却用身份和职责搪塞过去,这很懦弱。"
魈没料到这样的开场,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其次,"钟离继续道,声音低沉而清晰,"我必须承认,你对我的确...不一样。"
魈的心跳突然加速,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被单。
"但这种感情很复杂,魈。"钟离的目光变得深邃,"作为你的老师,我有责任确保你的安全和成长。任何超出师生界限的关系都可能伤害到你,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
"所以答案还是'不'。"魈苦笑。
"答案是我需要时间。"钟离纠正道,"等你毕业,等你不再是我的学生,等我们能够以平等的身份相处...那时我们可以重新探讨这个问题。"
魈盯着钟离的脸,试图读懂那些细微的表情变化:"您是认真的?还是只是为了安抚我?"
"我从不对你说谎,魈。"钟离伸手轻轻覆上他的手,"给我一个学期的时间,好吗?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确认这份感情不是依赖或感激的变体。"
魈看着那只覆在自己手上的手——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温暖干燥。这只手批改过他的作业,为他包扎过伤口,整理过复习资料...现在它正以一种全新的方式触碰他。
"如果我同意等待,"魈轻声问,"毕业那天您会给我真正的答案吗?"
钟离的拇指轻轻摩挲了一下他的手背:"我保证。"
这个小小的动作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量。魈感到一股暖流从接触点蔓延开来,驱散了体内残留的寒意。
"好。"他点点头,"我等。"
钟离如释重负地微笑,眼角浮现出细小的纹路:"现在,专心养病。高考只剩三个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