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桃花岛的第一站，是浙西的天目山。陈玄风在山深处找了个废弃的猎人小屋，四面漏风，却能遮雨。梅超风把《九阴真经》下册摊在石桌上，借着松明火把的光，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上面的字她大多认识，可连在一起，却像天书。
“‘九阴白骨爪，五指发劲，无坚不破，摧敌首脑，如穿腐土’……”她念着，眉头越皱越紧，“可这‘发劲’怎么练？没有内功心法，光有招式，岂不是空中楼阁？”陈玄风也皱着眉，他翻遍了经书，果然只有招式图谱，没有半句关于内力修炼的法门。
原来黄药师当年只从周伯通那里骗到了下册，上册的内功心法，还在周伯通手里。
“没关系。”陈玄风把经书收起来，眼神却没了往日的亮，“我们慢慢摸索。先练招式，内力总能找到法子。”
接下来的日子，成了炼狱。他们照着图谱练“九阴白骨爪”，指尖一次次被坚硬的石头磨出血，伤口发炎流脓，结了痂又磨破。梅超风的指甲渐渐变得乌黑，指尖结出厚厚的茧，像老树根。陈玄风为了让她少受点苦，总是自己先试招，有次练“摧心掌”时岔了气，一口血喷在石壁上，染红了半幅图谱。
“别练了！”梅超风抱着他哭，“我们回去向师父认错吧，哪怕被他打死，也好过这样！”陈玄风擦去她的眼泪，掌心粗糙得像砂纸：“回去？你忘了师弟们的腿？师父不会原谅我们的。若华，我们必须变强，强到能让所有人都不敢欺负我们，强到能堂堂正正地回去！”
为了练内力，他们听信了江湖上的偏方。陈玄风听说砒霜能“逼出潜能”，偷偷买了些，混在药汤里喝。第一次喝时，他疼得在地上打滚，浑身抽搐，梅超风抱着他，吓得魂都没了，用匕首划破自己的手臂，把血喂给他——她听说人血能解毒，哪怕是瞎传的，也想试试。
不知是命硬，还是那偏方真有几分用，陈玄风竟挺了过来。只是他的脸色越来越黄，像镀了层铜，连眼白都带着些微的赤黄。梅超风也变了，从前爱笑的眼睛，渐渐没了温度，看人时像在看一块石头。
他们第一次下山，是为了抢一批药材。山下的药铺老板勾结官府，把平价药炒成了天价，百姓怨声载道。陈玄风夜里潜入药铺，没杀人，只把药材全搬到了镇外的破庙，让梅超风分给穷人。可有人认出他们是桃花岛弟子，喊着“叛徒”围上来，陈玄风没忍住，一爪拍碎了为首者的头骨。
那是他第一次杀人。夜里，他在河边洗手上的血，洗了很久，指尖都搓红了。梅超风站在他身后，轻声说：“是他们先动手的。”他没回头，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若华，我们好像……越来越不像桃花岛的人了。”
后来，他们又杀了几个拦路抢劫的盗匪，用的都是“九阴白骨爪”。那招太过阴狠，中招者非死即残，渐渐地，江湖上有了“黑风双煞”的名号。有人说他们是夫妻，有人说他们是兄妹，还有人说他们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梅超风不在乎这些名声。她只在乎陈玄风咳嗽时越来越重的喘息，在乎他夜里总做噩梦喊“师父”，在乎他们藏在山洞里的那本经书，纸页都被翻得起了毛边。有次她发高烧，迷迷糊糊中感觉他在给自己喂水，嘴里还念叨着：“等练成了真经，我们就去塞北，那里有大片的草原，没人认识我们……”
她想，塞北的草原一定很美，像桃花岛的花海，只是风更烈些。可她不知道，有些路一旦踏上，就再也到不了想去的地方。他们以为《九阴真经》是救赎，却没料到，这本经书早已在他们心里，种下了名为“贪婪”与“恐惧”的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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