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天目山的第三年,陈玄风和梅超风一路往北,在鲁南的沂蒙山区落脚。这里山高林密,少有人烟,正适合他们闭关修炼。陈玄风已将“九阴白骨爪”练到第七重,指尖弹出的劲风,能隔空击碎三寸厚的石板;梅超风的“摧心掌”也愈发纯熟,掌风过处,树干上会留下深不见底的掌印。
可内功的短板,成了他们最大的隐患。没有上册心法指引,他们的内力虚浮,练得越狠,反噬越重。陈玄风的咳嗽越来越频繁,有时咳得厉害,会呕出带血的痰;梅超风则常常在夜里被经脉刺痛惊醒,冷汗湿透衣衫。
“必须找活人练手。”陈玄风盯着山洞里新摆的七个骷髅头,每个头骨上都有五个深孔,那是他练爪的成果,“经书里说,‘以活人为鼎,方能引气归元’,我们不能再等了。”梅超风的心沉了沉,她知道“以活人为鼎”是什么意思——那是要用活人来试招,汲取对方的气血来补自身的虚亏。
“可他们是无辜的……”“无辜?”陈玄风猛地回头,眼里布满血丝,“当年杀你爹娘的人,对我们来说无辜吗?把我们赶出桃花岛的人,无辜吗?若华,江湖本就是弱肉强食,我们不杀他们,迟早被别人杀!”
他们最终还是选了附近一个作恶多端的恶霸。那恶霸霸占良田,逼死了好几户百姓,官府都不敢管。月圆之夜,他们潜进恶霸的庄园,陈玄风一爪洞穿了他的头骨,梅超风则用“摧心掌”震碎了他几个恶仆的心脉。血腥味弥漫在空气里,梅超风却没像第一次杀人时那样手抖——她的心,好像已经在日复一日的狠戾里,结了层硬壳。
可他们没料到,这晚还有不速之客。
就在他们处理现场时,两道黑影从树上跃下,为首的是个瞎眼的汉子,手里拄着根铁杖,另一个中年汉子提着长刀,眼神如电。“黑风双煞,果然是你们!”瞎眼汉子的声音带着刻骨的恨意,“我兄长柯辟邪就是被你们所杀,今日定要报仇!”
梅超风心里一紧——柯辟邪是三个月前他们在淮南遇到的江湖人,当时对方拦路挑衅,陈玄风失手杀了他。她没料到,这人还有个瞎眼的弟弟。
“柯镇恶,别以为你是‘飞天蝙蝠’,我们就怕你!”陈玄风挡在梅超风身前,十指弯曲,爪风已起。柯镇恶虽眼盲,听觉却异于常人,铁杖在地上一顿,发出刺耳的嗡鸣:“我等你们很久了!今日就让你们为我兄长抵命!”
长刀破空而来,是柯镇恶的同伴柯辟邪的师弟,招式狠辣,直取陈玄风心口。陈玄风侧身避开,五指成爪,抓向对方咽喉。梅超风则对上柯镇恶,她知道这瞎眼汉子擅长暗器,不敢大意,兰花拂穴手与摧心掌交替使用,逼得柯镇恶连连后退。
“无耻妖人,竟用如此阴毒武功!”柯镇恶怒吼着,左手忽然一扬,数十粒漆黑的砂子如暴雨般洒来。梅超风只觉眼前一痛,像是有无数根针扎进眼里,瞬间什么也看不见了。“啊——”她痛呼出声,下意识地后退,却撞在石壁上。
“若华!”陈玄风见状,怒吼着回身,一爪将柯辟邪的师弟拍飞,那汉子撞在树上,口吐鲜血而亡。柯镇恶趁机甩出铁杖,直取陈玄风后心,却被陈玄风反手一爪抓住杖头。两人角力之际,梅超风摸索着扑过去,想帮陈玄风,却被柯镇恶一脚踹中胸口,倒飞出去。
“师妹!”陈玄风分心的瞬间,柯镇恶抽出腰间短刀,划向他手臂。陈玄风吃痛,却死死攥着铁杖不放,另一只手成爪,带着风声抓向柯镇恶面门。柯镇恶早有防备,头一偏,铁杖猛地向后一撤,同时从怀中摸出三枚透骨钉,凭听觉辨准方位,狠狠掷向梅超风!
“小心!”陈玄风嘶吼着扑过去,用后背挡住了透骨钉。钉子没入半寸,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衣襟。他却像不知痛似的,反手一掌拍在柯镇恶胸口。柯镇恶闷哼一声,倒飞出去,撞在岩壁上,喷出一口鲜血。
“撤!”柯镇恶知道今日讨不到好,捂着胸口,摸索着往密林退去。陈玄风想去追,却被梅超风死死拉住。
“别追了……我看不见了……”梅超风的声音带着哭腔,双手在眼前胡乱抓着,指缝间渗出鲜血。陈玄风这才回过神,慌忙抱住她,指尖颤抖地抚上她的眼睛:“若华,别怕,我看看……”
他小心翼翼地拨开她的眼睑,只见眼球布满血丝,瞳孔浑浊,显然是被毒砂伤了根本。那毒砂是柯镇恶秘制的“五毒砂”,混了砒霜、蛇毒和朱砂,入眼即瞎,神仙难救。
“贼汉子……我是不是再也看不见了?”梅超风的声音发颤,紧紧抓住他的衣袖。陈玄风将她搂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哑得不成样子:“不会的,我会找天下最好的大夫,一定能治好你。”
可他心里清楚,这不过是自欺欺人。
那晚的月色格外冷,陈玄风背着梅超风,一步步走出荒山。她的头靠在他肩上,眼泪无声地淌,浸湿了他的衣衫。他能感觉到她身体的颤抖,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恐惧——一个靠眼神辨招的武者,没了眼睛,就像鸟儿没了翅膀。
“以后我当你的眼睛。”陈玄风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你看不见的路,我替你走;你辨不清的敌人,我替你杀。”
梅超风没说话,只是把脸埋得更深。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的世界只剩下他的声音、他的气息、他掌心的温度。
柯镇恶虽逃了性命,却恨得咬牙切齿。他拖着伤体,辗转找到正在江南游历的六位义弟义妹——妙手书生朱聪、马王神韩宝驹、南山樵子南希仁、笑弥陀张阿生、闹市侠隐全金发、越女剑韩小莹。这六人皆是江湖上有名的侠义之士,听闻柯镇恶遭遇,又见他兄长惨死、双目虽未失明却也受损,个个怒不可遏。
“黑风双煞如此猖獗,不除他们,江湖难安!”韩宝驹拍着桌子怒吼,他那匹“千里追风驹”焦躁地刨着蹄子,仿佛也感受到主人的怒火。朱聪摇着折扇,眉头紧锁:“那梅超风虽瞎了眼,陈玄风的九阴白骨爪却愈发狠辣,硬拼恐难取胜。”
张阿生摸着圆滚滚的肚子,瓮声瓮气地说:“管他什么爪,俺这铁扁担下去,保管他骨断筋折!”南希仁蹲在角落,用树枝在地上画着什么,半晌才吐出三个字:“设埋伏。”
七人合计半宿,最终决定由柯镇恶牵头,组成“江南七怪”,誓要将黑风双煞除之后快。他们打探到陈玄风为给梅超风治眼,定会往北方寻医,便一路追踪,像七头嗅觉敏锐的猎犬,紧咬着猎物不放。
而此时的陈玄风,正带着梅超风在求医的路上挣扎。他们去了开封府找“赛华佗”,却被对方认出身份,连夜卷铺盖跑了;去太原府求“金针圣手”,对方虽有仁心,却坦言毒砂入眼已深,无力回天。
“别找了。”梅超风在一个破庙里拦住他,脸上异常平静,“我瞎了,反而更能专心练耳力。你教我听风辨位,以后我们一起练《九阴真经》,好不好?”
陈玄风看着她空洞却倔强的眼睛,忽然跪了下来,额头抵着她的手背,像个无助的孩子:“若华,是我害了你……”
“是我们一起选的路。”梅超风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指尖虽看不见,却精准地找到他鬓角新添的白发,“贼汉子,记住,只要我们在一起,天塌下来都不怕。”
从那天起,沂蒙山区的破庙里,多了一对奇怪的练武者。男人手把手教女人听落叶的方位、辨风声的角度,女人则凭着过人的悟性,将听觉练得比常人敏锐十倍。她的九阴白骨爪不再依赖视觉,反而多了几分诡异,爪风起时,能循着对方的心跳声直取要害。
陈玄风则更加疯狂地修炼,他要让自己强到能护住两个人。只是夜里,他总会坐在梅超风身边,一遍遍地抚摸那本蓝布封皮的经书,眼底的恐惧越来越深——他怕自己不够强,怕给不了她安稳,更怕那句“在一起”的誓言,终究会被江湖的血雨腥风撕碎。
江南七怪的追踪越来越近,他们的马蹄声、谈话声,甚至朱聪扇扇子的风声,都被梅超风敏锐地捕捉到。她知道,一场躲不开的恶战,正在前方等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