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傍晚总来得很早。
陈鹿抱着一摞刚收上来的物理作业，往教师办公室走时，夕阳正把教学楼的影子拉得老长，橙红色的光漫过走廊，在地上铺成一片柔软的毯。
路过楼梯口时，听见一阵细碎的响动。他探头看了眼，就撞见林砚蹲在那里，校服外套铺在膝盖上，手里拿着根针线，正笨拙地缝着什么。
夕阳恰好落在他发顶，把那几缕不服帖的碎发染成金棕色。他的眉头微微蹙着，左手捏着外套袖口，右手的针半天穿不进布眼里，指尖被针尖戳了下，也只是抿了抿唇，没吭声。
“怎么了？”陈鹿放轻脚步走过去，才发现林砚的校服袖口磨破了个小口子，边缘的线松松垮垮地垂着。
林砚吓了一跳，手里的针线差点掉在地上。他慌忙把外套往身后藏了藏，耳尖在夕阳下红得透亮：“没、没什么，袖口勾破了。”
“我看看。”陈鹿蹲下来，从他手里拿过外套。布料带着林砚身上的温度，皂角香混着阳光晒过的味道，顺着指尖往心里钻。那个破口不大，却磨得有些毛糙，看得出来是被什么东西勾住拽裂的。
“我妈以前教过我缝这个。”陈鹿从他手里接过针线，指尖触到林砚的指腹，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他把线头舔湿了捻尖，很快穿进针孔，“你这针法不对，得从里面往外缝才看不出来。”
林砚没说话，只是偏过头看他。夕阳从楼梯转角斜照进来，落在陈鹿专注的侧脸，能看见他睫毛投下的小扇子似的阴影，看见他捏着针线的手指不算灵活，却很稳。
“以前打球总勾破衣服，我妈嫌送出去补麻烦，就自己教我了。”陈鹿一边缝一边嘟囔，针脚歪歪扭扭的，却很扎实，“你看，这样缝完翻过来，基本看不出来……”
话说到一半，他忽然意识到两人靠得太近了。林砚的呼吸轻轻落在他耳后，带着点温热的气息，像傍晚拂过操场的风。陈鹿的手顿了顿，针差点戳到指尖，心跳“咚”地一下，撞得他喉咙发紧。
“好了。”他赶紧把线打结剪断，把外套递回去，指尖故意避开和林砚的触碰。
林砚接过外套，翻到正面看了看，那个破口果然被藏得很好，只有几缕细密的线脚留在布料内侧。他抬头时，眼里带着点光，像落了星子：“谢了。”
“小事。”陈鹿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不敢看他的眼睛，“我先去送作业了。”
他转身往办公室走，走了两步，听见身后传来林砚的声音：“陈鹿。”
回头时，林砚正站在夕阳里，手里举着他的校服外套，外套的领口被风吹得轻轻动。“这个……借你穿吧。”他的声音有点低，“你刚抱作业，后背都汗湿了，晚上风大。”
陈鹿愣了愣，才发现自己的校服后背确实洇出了片深色的汗渍。秋风吹过走廊，带着点凉意，吹得他裸露的脖颈有点痒。
“那你怎么办？”
“我里面穿了毛衣。”林砚说着，把外套往他这边递了递，袖口那个刚缝好的地方在夕阳下泛着浅淡的光。
陈鹿走过去接过外套，布料上还留着林砚的体温，暖烘烘的。他往身上套时，闻到那股熟悉的皂角香，混着自己身上淡淡的汗味，意外地合衬。
“挺合适的。”林砚看着他，嘴角弯了弯，像被夕阳吻过的月牙。
晚风吹进走廊，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飘过两人脚边。陈鹿摸了摸身上带着对方温度的校服，心里那只小鹿突然安静下来，却有什么东西像温水似的漫上来，把整个胸腔都泡得软软的。
原来被人惦记着，是这样的感觉。像深秋里突然穿上的暖外套，带着点恰到好处的热，让人忍不住想把这份温度，攥得紧一点，再紧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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