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的第一场雪来得细碎,像揉碎的盐粒,簌簌地往下落。
早读课的铃声还没响,陈鹿就被后颈的凉意激得一哆嗦。他缩着脖子往窗外看,操场的草坪已经蒙了层薄薄的白,教学楼的栏杆上挂着细密的冰碴,被晨光映得发亮。
“冷?”
林砚的声音从后排传来,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陈鹿回头时,正看见他把一条深灰色的围巾往脖子上绕,毛线的纹路里还沾着点没抖干净的雪粒子。
“有点。”陈鹿搓了搓手,指尖冻得发红。他昨天忘看天气预报,只穿了件单薄的线衣,校服外套根本挡不住钻进来的寒风。
林砚没说话,只是低头在书包里翻了翻,掏出个保温杯递过来。“刚接的热水,捂捂手。”杯身烫得很,陈鹿接过来时,指尖被烫得缩了缩,掌心却很快暖起来,连带着心里都泛起点热意。
一整天,雪都没停。到了下午体育课,老师干脆把队伍带到室内体育馆,让大家自由活动。陈鹿抱着篮球刚想找队友,就被林砚拽住了袖子。
“过来。”林砚的声音压得很低,往体育馆角落的长椅那边偏了偏头。
陈鹿跟着他走过去,才发现林砚手里拿着副针织手套,藏蓝色的,毛线有点松垮,看起来像手工织的。“这个给你。”林砚把左手的手套塞给他,自己戴上了右手的,“我妈织的,有点大,你凑合用。”
手套里还带着林砚的体温,软软的毛线裹住冰凉的手指,暖得让人不想松开。陈鹿捏着那只孤零零的手套,忽然觉得有点好笑:“怎么就一只?”
“另一只……洗了没干。”林砚的耳尖在体育馆的灯光下泛着红,目光往别处瞟了瞟,“总比两只都没有强。”
陈鹿没再追问,把那只手套戴在冻得最厉害的右手上。左手空着,却好像也沾了点暖意。他看着林砚靠在长椅上,单手翻着本旧书,右手的手套手指处磨出了点毛边,忽然觉得,这副不配套的手套,比任何保暖用品都让人安心。
放学时,雪下得大了些,风卷着雪粒子往人领子里钻。陈鹿把保温杯揣回兜里,正缩着脖子往校门口走,围巾突然从后面被人拽了一下。
“你这围巾太松了。”林砚绕到他面前,伸手把他脖子上歪歪扭扭的围巾解开,重新绕了两圈,打了个紧实的结。他的手指偶尔碰到陈鹿的下巴,带着点微凉的体温,像雪粒子落在皮肤上,痒得人心尖发颤。
“这样才挡风。”林砚后退半步,打量了一下,眼里的围巾松松垮垮地挂在颈间,雪粒子落在深色的毛线上,很快化成小小的水珠。
陈鹿摸了摸脖子上被系紧的围巾,忽然注意到林砚的耳朵冻得通红。他犹豫了一下,抬手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往林砚脖子上绕了过去:“你也围上,你的太松了。”
林砚愣住了,没躲开。陈鹿的围巾上还带着他的体温,混着点淡淡的洗衣粉味,把林砚的半张脸都埋了起来,只露出双亮晶晶的眼睛。
“这样……会不会太怪了?”林砚的声音从围巾里传出来,有点闷。
“不怪。”陈鹿看着他被围巾遮住的泛红的耳根,忽然笑了,“暖和就行。”
雪粒子还在往下落,落在两人的发梢和肩膀上,像撒了层糖霜。陈鹿看着林砚裹着他的围巾,站在雪地里的样子,心里那只小鹿又开始乱撞,撞得他连雪花落在脸上都不觉得冷了。
原来分享温暖,是这样的感觉。像两团在寒风里靠近的火苗,明明灭灭间,却把整个冬天都烘得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