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车帘裂口，一缕金线落在谢景行苍白的脸上。血渍在他胸前晕开，顺着肋骨纹路往下淌，在车板上蜿蜒成蛇形。我盯着那道血迹，忽然想起冷宫地牢里梅九娘的血也是这样蜿蜒到"长乐未央"四个字前。
马蹄声渐远，阿芜方才率队分岔时的眼神闪回眼前。她鬓边断簪不知何时已不见踪影，袖口残留的血渍却在暮色中格外刺眼。指尖摩挲着断簪暗格，梅九娘最后那句"有些真相会吃人"的冷笑犹在耳畔。
马车猛地颠簸，我慌忙护住谢景行。他胸前伤口渗出的血温热地浸透我的指尖，洒金笺残片从指缝滑落。最后一行小字在晨光中泛着青白："婉儿非你所见"。
"驾！"驿站方向传来阿芜的呼喝，马车急转闯入破败门框。腐朽木梁"吱呀"作响，像是垂死之人的呻吟。
我抱起谢景行跳下车，他身子轻得吓人。驿站内蛛网尘埃扑面而来，斑驳晨光透过破瓦斜射进来，正照在他胸前血渍上。我撕开衣摆包扎伤口，指尖触到他颈侧微弱跳动，像风中残烛。
翻查洒金笺时，一股异香钻入鼻腔。这味道与梅九娘房中熏香相同，却比那日更浓几分。铜镜背面刻痕映入眼帘："赠婉儿及笄礼"。字体与记忆中沈母笔迹不符，墨色新旧参差，像是不同时间补刻。
"苏婉儿..."我喃喃自语，想起她耳后朱砂痣的位置。沈母画像里那颗痣分明在左耳后，可今晨那具棺椁里的女子，却是右耳后。
脚步声由远及近，我迅速将铜镜藏入袖中。太后朝服上的谢家徽记刺进眼底，母亲说过只有谢府绣娘才会这种针法。可此刻细看，针脚走向竟有几分陌生。
"你才是..."太后临终前抓着我衣角说的话突然浮现。脑中闪过梅九娘的话："当年你母亲也是这样抓着沈父的衣摆..."
谢景行突然睁眼，声音虚弱却坚定："阿芜...是谢明玥的人。"
我手指收紧，断簪划破掌心。鲜血滴落在洒金笺上，正好染红了"婉儿非你所见"几个字。抬头望向驿站外，阳光刺眼，恍惚间又见那夜大婚时的红烛摇曳。
"三年后退位让贤。"我说出口才惊觉声音发颤，"他说要给我整个天下。"
谢景行睫毛轻颤，目光落在我染血的手掌。我想起初见他时，他也是这样看着我手腕上的红绳。那时他说："沈相千金倒是不拘小节。"
"别信阿芜..."他忽然开口，声音比之前更弱，"也...别信我..."
话音未落，驿站外传来铁器磕碰声。我迅速将断簪与洒金笺藏入贴身暗袋，抹去眼泪。拔出佩刀置于膝上，目光恢复冷静。最后看了眼他苍白的脸，轻声道："这次我来护你。"
脚步声逼近，驿站门外光影晃动。风吹动破窗上的蛛网，扬起一片尘灰。我握紧佩刀，想起大婚那夜他说："若非必要，我也不想娶你。"
如今想来，或许我们都不过是别人棋局中的棋子。但这一盘，我要亲手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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