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如镜

我攥着铜镜碎片，马蹄在青石板上敲出清脆的响声。晨雾还没散尽，长公主府的大门像张开的巨口，门环上的铁锈蹭在我指尖，又黑又凉。

"娘娘..."阿芜欲言又止。

我没理会她，翻身下马，马鬃蹭过我的脸颊。这匹马是昨天从冷宫逃出来时换的，它不安地打着响鼻，前蹄刨着地面。我伸手抚了抚它的脖子，想起大婚前夜，苏婉儿也是这样帮我整理盖头。她站在烛光里，右耳后的朱砂痣泛着暖色。

府门吱呀一声开了，尘封的气息扑面而来，像是踏入时光的墓穴。我抬手捂住口鼻，脚步声在空荡的院子里格外清晰。青砖缝隙里长满了杂草，墙角的蛛网破败不堪，却还有几只蜘蛛在爬动。

"长公主..."阿芜的声音忽然压低。

我知道她想说什么。谢明玥已经死了，就在三天前。我们亲眼看着她服毒自尽，可刚才在冷宫，那个皇后说的话...我摇了摇头，甩开这些念头。现在要紧的是找到线索，揭开真相。

穿过前厅时，脚下的地砖松动了几块。我想起上次来时，谢明玥就坐在堂上，捧着暖手炉，笑容温婉。那时她递给我密账，指尖划过我的手背，似乎有某种警告。

地窖入口在后院的槐树下。青石台阶上布满苔藓，我掏出火折子，微弱的光芒照亮了刻有谢家徽记的铜锁。锁已经断了，门虚掩着，缝隙里渗出一股腐朽的气息。

推开门时，金属摩擦声刺耳。烛火忽明忽暗，映出地面拖拽的痕迹。我屏住呼吸，一步步往下走。记忆突然闪现：太后自缢时，朝服扫过门槛，那抹暗红纹路太过工整，像是...

密室里阴冷潮湿，谢明玥的尸体安详地躺在那里，素白的绸缎包裹着胸前的玉佩。烛光折射出一个模糊的"遥"字轮廓。我走近几步，铜镜碎片嗡鸣加剧，仿佛在催促我快点看清楚。

密信就在她手中，纸张微微泛黄。展开的瞬间，沈父的字迹浮现眼前。"当年苏氏难产..."后面的字迹突然扭曲，像是被泪水晕开。我咬紧牙关，手指颤抖着抚摸谢明玥的脸颊。触感冰凉，却又带着诡异的温度。

"为什么要骗我？"我嘶吼着，双膝跪地，抓起她的衣襟。尸体突然渗出血水，在地面蜿蜒成"长乐未央"四字形状。

阿芜的脚步声惊起了灰尘，熟悉的檀木香先于人影抵达。她捧着断簪跪倒："奴婢效忠长公主二十年，今日终于能说实话。"

我盯着她手中的断簪，那是我在及笄礼时佩戴的发簪。断处还残留着一缕青丝，是我自己的头发。

"沈相早知真相，"阿芜继续说道，"他将计就计，培养您成为政治工具。"

我脑海中闪过梅九娘的笑容，那笑容里藏着什么秘密。脊背一阵发凉，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逐渐浮出水面。

"娘娘可知为何独留这支断簪？"阿芜的声音低沉，"因为它是您生母最后的念想。"

我挣扎着举起铜镜碎片，晨光穿透地窖缝隙射入。血迹在镜面游走重组成字："你是沈知遥"。

谢景行的声音在耳边回响："若非必要，我也不想娶你。"我想起紫宸殿对峙时他护在我身前的背影，那时他的眼神...

玉佩突然发烫，背面浮现新刻小字："勿信太后遗诏"。

地面轻微震动，碎石簌簌坠落。远处传来战鼓声，混着铁器碰撞的金属回响。阿芜突然夺过密信："娘娘快走！这是谢明玥留给您的最后礼物。"

墙缝透进天光，隐约可见城门方向浓烟滚滚。我最后瞥见谢明玥安详的面容，恍惚间与记忆中的冷宫太后重合。

玉佩紧攥至掌心渗血，泪水滑落却无悲痛。"若我是沈知遥...那真正的我又是谁？"

战鼓声渐近，脚步声从四面八方围拢。我抹去眼泪，抬头时目光冰冷："那就让我亲手撕开这幅假面。"

转身时铜镜碎片坠地，映出谢明玥嘴角若有似无的笑意。密道尽头传来打斗声，阿芜的身影闪过："娘娘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