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漫过尼庵残破的窗棂,我在青砖地上踉跄了几步,喉头泛起血腥味。铜镜碎片在掌心嵌得更深,血珠顺着指缝滴落,在石板上绽开一朵朵暗红。
"娘娘。"阿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跪在地上,双手捧着那支断簪。檀木香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让我想起二十年前及笄礼那天。
我接过断簪时指尖发颤。簪身还缠着半缕青丝,发根处沾着陈年血渍。突然意识到什么,我把簪子举到眼前——断裂处的纹路与太后朝服上的谢家徽记针脚一模一样。
远处战鼓声渐远,檐角滴水敲打石板的声响却愈发清晰。供桌积尘中那道新鲜抓痕像条扭曲的蜈蚣,直通向墙角蛛网覆盖的暗格。
"当年苏氏难产..."密信残页在我手中簌簌作响,"婉儿非你所见"几个字突然浮现又消散。我猛地抬头,记忆里闪过太后遗体耳后朱砂痣的位置——不是在右耳后,而是在左耳!
"不对..."我喃喃自语,冷汗浸透后背。大婚前夜,苏婉儿替我整理盖头时,烛光映着她右耳后的朱砂痣...可现在想来,那个位置似乎有些奇怪。
阿芜一直低着头,袖口露出的碎玉佩在晨光下泛着幽光。我这才注意到那玉佩竟与谢景行随身之物纹路相似,只是断口处刻着个模糊的"遥"字。
"你到底是谁的人?"我一把揪住她衣领,断簪尖端抵住咽喉。她颈间皮肤立刻沁出血珠,在苍白肌肤上蜿蜒出细红线。
阿芜没有躲闪:"娘娘出生那夜,是奴婢接的生。"
这话让我浑身一震。记忆突然闪现:太后自缢时,朝服扫过门槛的暗红色纹路太过工整,像是...像是刻意模仿的赝品?
供桌后的蛛网忽然晃动,露出暗格边缘的新鲜裂痕。我踉跄着上前,指尖触到襁褓布料的瞬间,佛像背后传来石壁开启的轰鸣。
香炉被撞倒时扬起阵阵尘土,太后临终的画面突然涌入脑海。她抓住我手腕的力度,那些似有若无的檀木香,还有她咽气前最后那个微笑...
"您确实是相府嫡女。"阿芜的声音轻得像飘在空中的灰,"只是..."她垂眸避开我的目光,"不是生母亲生的那一个。"
地砖缝隙渗出的暗红液体在晨光下泛着诡异光芒,逐渐组成模糊字迹。我将铜镜碎片贴在胸口,感受着它与心跳同步的震颤。若我不是沈知遥...那真正的我又是谁?
佛像背后的密道深处传来铁链拖拽声,混着女子轻笑:"你是沈知遥,但不是你母亲的女儿..."
黑影踏着晨光走出密道,手中半枚玉佩与我颈间严丝合缝。背景中梅九娘熟悉的笑声响起,却夹杂着陌生女子的叹息。玉佩拼合瞬间泛起红光,隐约浮现"玥"字刻痕与谢家徽记。
我瞳孔骤缩,看着黑影举起与自己几乎相同的面容。那张脸上,左耳后赫然浮现一颗朱砂痣。
"终于找到你了,妹妹。"她开口时声音甜美,"我是苏婉儿。"
我手中的铜镜碎片突然嗡鸣,地面剧烈震动。黑影身后的密道深处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紧接着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尘土簌簌而落,我看到她身后浮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梅九娘。
"看看这个。"她将什么东西抛向我,"当年你母亲留下的。"
我下意识伸手去接,那是一块染血的绸帕,上面绣着"长乐未央"四字。帕角针脚歪斜,分明是仓促间绣上的。就在这时,梅九娘的笑声突兀地插入:"你们姐妹俩,倒是比想象中要像得多。"
"闭嘴!"苏婉儿厉喝,手中玉佩突然迸发出刺目红光。我感到胸口一阵剧痛,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撕扯我的灵魂。
阿芜突然扑过来推开我,一支淬毒飞镖擦着我耳际掠过。她捂着伤口跪倒在地,断簪从她腰间滑落,簪尾刻着一行小字——"赠婉儿及笄礼"。
"原来..."我浑身发抖,看着满地狼藉。太后、苏婉儿、谢明玥...所有人身上都藏着谢家徽记的秘密。而现在,这块玉佩告诉我,我可能才是真正的赝品。
密道深处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梅九娘的身影渐渐清晰。她身后跟着几个黑衣人,为首之人手中握着与谢景行相同的佩刀。
"该做个了断了。"梅九娘笑得意味深长,"关于你母亲的真相,还有..."她意味深长地看向苏婉儿,"关于这位'婉儿'的真实身份。"
苏婉儿的表情突然扭曲,她死死攥着半块玉佩,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就在这时,我听到身后传来细微的响动——是谢景行的佩刀声。
"别信..."他的声音虚弱却坚定,"她不是..."
话音未落,一支弩箭破空而来。我猛地转身,看到阿芜用最后的力气挡下箭矢。她的嘴角溢出血,眼神却异常清明:"娘娘...快走..."
混乱中,我抓起地上的断簪和密信,铜镜碎片贴着胸口发烫。身后传来打斗声和梅九娘的冷笑,还有苏婉儿歇斯底里的尖叫。
我冲出尼庵时,晨曦正穿透薄雾。远处传来战鼓声,我知道,这场关于身份的迷局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