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单膝跪在青砖地上,谢景行滚烫的额头贴着我脖颈。他呼吸轻得像要断了,后背箭伤还在渗血,浸透两层衣料。小桃攥着药瓶僵在五步外,袖口那抹暗纹泛着冷光,和梅九娘脖颈上的蛇形刺青一模一样。
瓦片哗啦作响,铠甲声由远及近。
"你才是真正的苏婉儿!"小桃突然扑跪在地,泪水砸在密信上,洇出血痕。她抓着我手腕,指甲掐进肉里:"沈相宁肯牺牲亲生女儿也要保住的女婴...是你啊!大婚那夜谢太子守着盖头不是等别人,是在等他自己承认娶了冒牌皇后!"
谢景行的手突然抓住我衣角。他睫毛颤动,唇角溢出血线。我低头看他,发现他脖颈处的青紫纹路像活物在皮肤下游走。指尖刚触到蛊毒针尾,他无名指抽搐着勾住我袖口,指甲泛白。
"别...信..."他呛咳起来,血丝溅在我锁骨凹陷处。
我扯断袖中短刀时,刃口划过自己掌心。血滴在他青紫的唇边,他本能舔舐的动作让我想起三年前他偷尝我手中药丸的模样。那时他坐在床边一夜,就为了等另一个女人掀盖头。
"你以为谢太子为何总能寻到你?"小桃抖落半块玉佩,'玥'字在火光下泛着磷光,"从冷宫到尼庵,从驿馆到祠堂..."
话音未落,谢景行脖颈青紫骤然蔓延至喉结。我摸到他后背箭伤时,血还是温的。祠堂里霉味混着血腥气,熏得人眼睛发酸。窗外追兵铁靴踏碎枯枝的脆响由三面围拢。
"闭嘴。"我把断簪抵住小桃咽喉。她不躲,眼泪啪嗒砸在青砖上:"我知道你是谁。那天我在沈府角门亲眼看见,苏婉儿被人抱着逃出来..."
瓦片又响一声。我猛地转身,刀尖挑开谢景行染血的衣襟。蛊毒银针尾端泛着幽蓝,和梅九娘用的一模一样。他手指抠进我手腕,关节都泛白了。血珠顺着我们交握的地方往下淌,在青砖上洇出暗红痕迹。
"密道..."他忽然开口,声音哑得不像话,"别...走..."
我愣住。他脖颈处的青紫纹路在火光下格外刺眼,像是要顺着下颌漫上来。指尖碰到他皮肤的刹那,烫得吓人。
"当心!"小桃突然尖叫。破窗纸被风掀开一角,火把光晃得厉害。我抱起谢景行往里屋挪,他沉得像块铁。身后传来铠甲碰撞声,我看见自己影子和谢景行的叠在一起,像对璧人。
可我们到底是谁?沈知遥还是苏婉儿?真命天子还是替身太子?
怀中的男人轻轻动了动。他滚烫的呼吸拂过我耳畔,说出两个字:"别信..."
我扯断他腰间锦带绑住箭杆,他冰凉的手指勾住我后颈。瓦片坠落声切断了最后两个字,我瞥见自己袖中铜镜碎片,朱砂痣位置与记忆中苏婉儿的相差半寸。
"戊戌年冬月初七..."密信掉在地上,血迹浸透纸张显出几个字。这不正是太后自尽的日子?
谢景行又咳起来,血丝溅在我袖口。我低头看他,发现他手掌正死命抠着衣襟。他脖颈处的青紫纹路在火光下格外刺眼,像是活物在皮肤下游走。
"他们来得好快。"小桃声音发抖,手里攥着什么东西。我摸到她手腕上的金属牌,指尖刚触到边缘,就听见外面传来铠甲碰撞声。
祠堂外火光乍起时,我把谢景行推入密道。回头瞬间,瞥见他染血的指尖正艰难描摹空气中的字迹——是"长乐未央"的起笔。
密道石门闭合刹那,灯笼忽亮。谢明玥素手执灯,鬓边金钗与三年前我在太极殿见过的完全相同。她左耳后的朱砂痣位置,和铜镜映出我的那颗,分毫不差。
祠堂方向传来我故作沙哑的喝骂声,惊飞檐下夜枭。
祠堂外火光冲天,我将谢景行推入密道。他指尖在空气中划出的“长乐未央”还悬在我眼前,像一道未完的誓言。
回头那一瞬,我瞥见他染血的手指艰难地描摹着那两个字,仿佛用尽了最后的力气。
石门缓缓闭合,黑暗吞没了他的身影。
可就在这时,灯笼忽然亮起,昏黄的光晕映出一双熟悉的广袖。谢明玥站在密道深处,手中执灯,鬓边金钗与三年前我在太极殿见过的一模一样。
她看着我,嘴角微扬,像是等了很久。
我僵在原地,喉咙发紧。
她轻轻开口:“你终于来了。”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身后祠堂方向传来我自己的声音——沙哑、凌厉,带着怒意。
“快走!他们追来了!”
是假扮我的人,在祠堂外引开追兵。
我猛地回头,却已看不见谢景行的身影。密道深处只有谢明玥的灯笼,和她左耳后那颗朱砂痣。
位置……分毫不差。
我咬牙迈步向前,袖中铜镜碎片割破指尖,血珠滴落在“废后圣旨”的残片上。
那字迹,是我亲笔写的。
可现在,它像是另一个女人的遗书。
灯笼摇曳,谢明玥转身前行,脚步轻得像踩在梦里。
我跟在她身后,每一步都踩在潮湿的石板上,发出轻微的水声。
“谢景行……他到底知道多少?”我低声问。
她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将灯笼举高了些。
前方,是一间隐秘的石室,墙上挂着一幅褪色的画像。
画中女子身着凤袍,眉眼清冷,唇角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我走近一看,心头猛然一震。
她耳后的朱砂痣,竟和我袖中铜镜映出的那一颗,完全重合。
“这是谁?”我问。
谢明玥轻轻一笑,眼神幽深:“你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