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石壁在身后缓缓闭合,月光从穹顶裂缝漏下来,照着地上斑驳的血迹。我蹲下身用指尖蹭了蹭,这颜色不像新鲜血渍,倒像是陈年朱砂。
脚步声在空旷的地下宫殿回荡,每一步都踩在心头最脆弱的地方。铜镜碎片在袖中震动,映出血痕绘成的"长乐未央"四字,和谢景行当年刻在我掌心的一模一样。
突然有东西擦过耳际,我猛地转身,只见一片褪色的绣帕轻轻落地。那是苏婉儿常用的料子,可上面的针脚...分明是谢家徽记。
屏风后传来窸窣响动,我握紧匕首慢慢靠近。烛台锈蚀得厉害,积灰足有半指厚。手指拂过凤榻红漆,剥落的漆皮下露出暗红木料——这是口棺材。
棺盖上"沈知遥"三字刺得眼眶发酸。我颤抖着手指抚过刻痕,突然浑身发冷——这分明是我三年前亲手写的字。袖中铜镜映出铭文,与册后礼单上的笔迹完全一致。
"你终于来了。"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猛然回头。谢景行逆光而立,手中黄帛在风中展开。那不是圣旨残片,而是完整的诏书。
"废后之位,另有其人。"
八字浮现时,瞳孔骤缩。这纸张边缘泛着微蓝,和赐婚那日用的是同一批。他向前一步,袖口银镯与假苏婉儿的一模一样。
我想后退,却撞翻了香炉。扬起的尘雾中,阿芜的身影若隐若现。她还是当年侍女打扮,嘴唇开合却不发声,手指指向凤榻深处。
"你不是她,但你可以成为她。"
声音直接传入脑海。抬头再看只剩飘落的发带缠绕在烛台上,那针脚...与太后朝服上的谢家徽记完全相同。
谢景行又近了一步,我能看清他眼底的血丝。这三年来他到底在演哪一出?大婚夜他说"你是沈知遥"时的眼神,分明是在看另一个人。
"真正的..."我喃喃自语,想起谢明玥最后的低语。玉佩背面"婉儿至宝"四字刺目,与苏婉儿房中的那块连边角磕痕都完全一致。
梅九娘临终前攥着我的手,喉间咯咯作响。那时她分明说了什么,可我一直没听清。现在想来,她要说的或许是"婉儿不是..."
谢景行伸手想夺玉佩,我闪身避开。他踉跄着撞上石壁,掌心按住的正是祠堂瓦片下刻过的"长乐未央"。我想起他说这话时的眼神,想起他坐在我床边一夜只为等另一个人掀盖头。
"三年来我只是个工具?"我声音发抖,却比任何时候都清醒,"你到底想要什么?"
他欲言又止,目光落在我袖口。那里藏着铜镜,镜面正映出我们相似的脸。画像女子的笑容突然扭曲,像极了当年我在冷宫外看见的那具尸体。
地上传来微弱敲击声,是谢明玥临死前画的符号。我蹲下身擦拭血迹,隐约看出是个"换"字。这地下宫殿里,到底还藏着多少调包的秘密?
谢景行突然扑来,我转身奔向凤榻深处。指尖触到某个机关,整座棺椁开始下沉。暗格里躺着一卷密信,火漆已碎,墨迹如新写就:
"戊戌年冬月初七,太子殿下亲启:沈家嫡女已于五岁病故..."
继续往下读,指甲掐入掌心。原来三年前他就知道真相,大婚那夜他说"你是沈知遥"时,眼里根本没有我。
密信背面还有一行小字:"真正的废后,才是谢家血脉。"
我踉跄后退,撞倒香炉扬起尘雾。发带、绣帕、银镯、玉佩...所有线索都在指向同一个答案。谢景行不是在找替身,他是在找真正该坐在凤榻上的人。
"你以为我是谁?"我突然想起谢明玥临终的话。真正的沈知遥五岁就死了,而我...才是画像里的那个孩子?
圣旨残片再次渗出新墨:"废后之位,另有其人。"谢景行手中的黄帛随风展开,露出更多内容:
"戊戌年冬月初七,沈廷章将亲女献于冷宫,以换相位..."
我终于明白谢明玥为何要在祠堂刻下"长乐未央"。这不是预言,是提醒。当年母亲抓着沈父衣摆说的那句话,或许根本不是"别走",而是...
"别相信沈家!"
话音未落,密道传来脚步声。谢景行脸色骤变,一把将我拉到身后。暗影中走出几个黑衣人,为首之人摘下面具——竟是本该死去的阿芜。
"主子,时候到了。"她朝谢景行欠身,眼神却看向我。那笑容意味深长,像极了谢明玥最后的表情。
谢景行握紧手中圣旨,指节发白:"你早该死在冷宫。"
阿芜轻笑一声:"可主子您也该记得,是谁在您喝下毒酒时替您挡下致命一击?"她解开衣襟,胸口赫然有道旧伤疤,形状竟与谢景行腹部伤口完全吻合。
我突然想起铜镜碎片映出的画面。那些交错的倒影里,谢景行和阿芜的轮廓曾短暂重叠。他们...是什么时候调换的?
"真正的..."我看着手中玉佩,又看看棺椁铭文,"真正的废后,到底是谁?"
圣旨边缘突然泛起幽蓝,新的文字浮现:
"废后之位,另有其人。戊戌年冬月初七,沈廷章亲笔。"
谢景行脸色煞白,显然也没料到这个结果。他踉跄着后退,撞上石壁。我这才发现,他按住的那个"长乐未央",竟与我颈间锁链纹路完全吻合。
阿芜步步逼近,眼中闪过寒光:"主子,该做个了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