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里死一般寂静。月光从破碎的窗棂斜斜照进来,落在那口与冷宫中一模一样的棺材上。我跪坐在地,谢景行的头靠在我肩上,冰冷得吓人。
指尖试探着摸向他脖颈。忽然,一下微弱的跳动让我几乎要哭出来——他还活着!
"别睡...醒醒..."我抱着他的肩膀轻轻摇晃,声音发抖。铜镜在不远处泛着幽光,倒影里三个女人的脸又开始重叠。朱砂痣的位置在右耳后,现在却又慢慢往左耳移动。
身后传来脚步声。我猛地转身,看到梅九娘站在门口。她身上还沾着血迹,手里握着把短刀。
"你逃不掉的。"她一步步走近,"谢家的耻辱,今天就要终结。"
我抱紧谢景行往后退,后背撞上石壁。铜镜滚到脚边,映出我苍白的脸。朱砂痣已经移到左耳后,和苏婉儿、谢明玥的一模一样。
"你说我是谁?"我盯着镜子喃喃自语,"连我自己都搞不清楚了。"
梅九娘冷笑:"你就是个错误。当年太后亲手把你抱走,用谢家嫡女的身份养大。可笑的是,你还在为那个不是你父亲的人卖命。"
我浑身发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谢景行的手腕,那里有道疤,和阿芜的一模一样。阿芜临死前说的话又在耳边响起:"有些事...不知道反而好..."
"住口!"我突然大喊,抓起铜镜朝梅九娘砸去。镜面在半空翻转,映出三个重叠的身影。梅九娘抬手接住,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
就在这时,谢景行的手指动了一下。我低头看他,他眼皮微微颤动,嘴唇动了动。
"信..."他吐出一个字,然后手指划过我手腕,在虎口留下一道血痕。那位置,恰好是之前他教我认密文的地方。
"信..."我又听见一遍,这次更轻。他闭上了眼。
梅九娘突然大笑:"看看你们两个,一个是谢家的耻辱,一个是谢家的叛徒。真是绝配。"
我抬头怒视她:"你凭什么这么说谢景行?他到底做了什么?"
"他?"梅九娘收起笑容,"他早就知道你是苏婉儿。从一开始就知道。他利用你,就是为了拿到废后的遗书。"
"不可能!"我摇头,"谢景行他..."
话没说完,一支毒针破空而来。我本能地扑向谢景行,想替他挡住。针尖擦过我手臂,刺进他肩膀。血立刻渗出来,染红了他的衣襟。
"谢景行!"我惊叫,用力摇晃他。他眼皮动了动,嘴里含糊地说着什么。
梅九娘慢慢走近:"你以为他为什么总是挡在你面前?为什么总是在你最危险的时候出现?因为他欠谢家的债,要用你来偿还。"
我死死抱住谢景行:"我不信...我不信..."
"你最好相信。"梅九娘举起刀,"因为这就是真相。"
就在这时,谢景行突然睁开眼。他抓住我的手,模糊地说了句什么,然后手指在我掌心画了个符号。我看不懂,但他眼神里的焦急让我明白这很重要。
"主子..."他嘴唇动了动,终于说出完整的话,"别信...镜子..."
我愣住。铜镜就在地上,倒影里三个女人的脸又开始重叠。朱砂痣的位置在右耳后,但现在却固定不动了。
梅九娘突然停下动作:"你终于发现了吧?你的朱砂痣,现在在右耳后。和真正的苏婉儿一样。"
我颤抖着伸手摸自己的耳朵。那里有一颗痣,温热的。记忆突然涌现:小时候太后给我梳头时说,婉儿的朱砂痣在右耳后,多漂亮啊...
"不..."我摇头,"不可能..."
梅九娘冷笑:"你还不明白吗?你才是被调包的那个。苏婉儿才是沈家的嫡女。而你..."她举起刀,"你只是个替代品。"
我抱着谢景行往后缩,后背抵住石壁。谢景行的手还抓着我的手,掌心的温度一点点流失。他的呼吸越来越弱。
"谢景行..."我哽咽,眼泪砸在他脸上,"醒醒...求你醒醒..."
梅九娘举起刀:"该结束了。"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马蹄声。梅九娘皱眉,回头看向门口。我趁机抱起谢景行,冲向另一侧的窗户。
"你逃不掉的。"梅九娘的声音追上来,"不管你是不是苏婉儿,你终究会知道真相。"
我跃出窗户,暴雨倾盆而下。雨水打在脸上,分不清是雨还是泪。怀里的谢景行越来越沉,但我不能停下。
远处传来钟声。我认得这个方向,是长乐宫。谢景行说过要带我来看牡丹,难道...
雨幕中,我抱着他继续奔跑。身后有脚步声追来,但我顾不上回头。谢景行的手突然动了一下,手指在我掌心又画了一个符号。
我低头看他,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还没等我听清,他就再次失去了意识。
"别睡..."我哽咽,"求你别睡..."
雨越下越大,视线越来越模糊。我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直到看见一座熟悉的宫殿轮廓。那是长乐宫。
我踉跄着向前,怀里的人渐渐失去温度。但我知道,只要找到那株牡丹,或许就能找到答案。
谢景行,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
我到底是沈知遥,还是苏婉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