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脚踝上的红丝越缠越紧,像是要把骨头勒断。那孩子的哭声就在耳边,一声比一声急,一声比一声近。
"别走..."孩童的声音带着哭腔,"留下来陪我..."
铜镜碎片突然全部亮起,在墙上投射出三个交叠的身影。我认出了其中两张脸——谢明玥和苏婉儿。第三张脸却让我浑身血液凝固——那是我自己的脸,但耳后的朱砂痣位置完全不同。
"婉儿..."谢景行的声音越来越弱,手指在我掌心划动。我凑近去看,他在画一个形状——"长乐未央"。
铁门终于承受不住外力,轰然洞开。梅九娘的身影映在火光里,嘴角带着冷笑。我抓起断簪抵住喉咙,她却只是抬了抬手。
黑衣人鱼贯而入,将我和谢景行围在中间。
"何必自残?"梅九娘缓步走近,"你看看那孩子,多像你小时候?"
我不敢看棺材,但余光瞥见那张脸,竟真和记忆中的自己重叠。谢景行抓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快走!"
我在门闭合的瞬间听见他说:"婉儿..."
密室里的血水漫过了脚踝,泛着诡异的暗红色。火折子忽明忽暗,照亮了满地铜镜碎片。每一片都映出不同角度的我,有的像谢明玥,有的像苏婉儿,更多的则像我自己,却又总觉得哪里不对。
"你真的以为那些就是真相?"梅九娘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真正的沈知遥,早在五岁那年就死了。"
我猛地抬头,看见她倒挂在房梁上,长发垂落如黑色的瀑布。她的嘴角挂着熟悉的冷笑,双眼却空洞无神。
"你才是个替代品。"她轻飘飘地落下,绣鞋轻轻点地,"连朱砂痣都是后来点的。"
我的手一抖,火折子差点掉进血水里。铜镜碎片突然同时亮起,映出三张完全重合的脸。谢明玥的、苏婉儿的、还有...我的。
"我是谁?"我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你不过是个影子。"梅九娘绕到我身后,手指抚过我的耳后,"看看这些铜镜,哪一面映出的是真正的你?"
我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怀里的谢景行突然剧烈抽搐了一下,他的手掌擦过我的脖颈,留下一道温热的痕迹。
"你是沈知遥。"他沙哑的声音几乎听不见,"永远都是。"
梅九娘嗤笑一声:"说得好像你自己不是个替身似的。"
我感觉胸口一阵闷痛。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的疑惑、恐惧、愤怒都在这一刻爆发。我猛地站起身,将谢景行轻轻放在地上。
"告诉我真相。"我盯着梅九娘的眼睛,"我到底是谁?"
她歪着头看我,像是在看一只被困住的小兽:"你以为太后为什么会选中你?就因为你和苏婉儿长得像?不,是因为你本就是个替代品。当年沈相为了讨好太后,偷偷抱走了谢家的女儿..."
话音未落,谢景行突然睁开了眼睛。他的手臂猛地伸出,抓住了我的手腕。
"别信她。"他的声音虚弱但坚定,"你是沈知遥,永远都是。"
我感觉眼眶发热,却死死咬住牙关不让泪水流下来。铜镜碎片映出我们交握的手,他的指节发白,我的手腕上还留着红丝缠绕的血痕。
"你们两个倒是情深义重。"梅九娘冷笑着拍了拍手,"可惜啊,谢太子这些年保护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正主。"
她的话让我心里一颤,但谢景行的手依然紧紧攥着我。
"还记得'长乐未央'吗?"他的声音越来越弱,手指却在我掌心用力划着那个字,"去那里..."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就松开了手。他的眼睛仍然睁着,却没有了焦距。
"谢景行!"我扑过去摇晃他,却发现他的身体已经冰冷。
梅九娘发出一声轻叹:"真是痴情。可惜..."
我感觉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泪水终于模糊了视线,但我还是死死抱着谢景行的身体。他的血浸透了我的衣襟,温热的,带着铁锈的味道。
"杀了你。"我听见自己说,声音陌生得可怕。
梅九娘似乎愣了一下。
我抓起断簪,朝着她的咽喉刺去。她侧身躲开,但簪尖还是划破了她的脸颊。
"有趣。"她抹去脸上的血迹,"你倒是有几分沈相夫人的狠劲。"
我充耳不闻,只是一步步向后退。直到后背撞上石壁,才意识到自己已经退到了刻着"长乐未央"的石门前。
"那里是死路。"梅九娘一步步逼近,"不如跟我回去,我还可以让你..."
我突然冲向石门。在最后一刻,我听见谢景行的声音:"婉儿..."
铜镜碎片突然全部炸裂,在空中划出无数道银色弧线。血水开始沸腾,蒸腾起诡异的雾气。
我一头撞向石门,眼前一黑。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躺在一间更加幽深的密室里。四周的墙壁上刻满了"长乐未央"四个字,每个字都像是用血写成的。
我摸索着站起身,发现谢景行不见了。
"谢景行?"我的声音在密室里回荡,"你在哪?"
回应我的只有滴答滴答的水声。
我突然想起他最后在我掌心写的那个字。转身看向密室深处,果然看见一道更隐蔽的石门,上面隐约刻着"长乐未央"。
我深吸一口气,抬手推开了石门。
我抬手抹去眼角的泪水,掌心还残留着谢景行最后划下的痕迹。指尖轻轻描摹那个字,喉咙里泛起铁锈味。
"长乐未央..."
石门内侧突然传来细碎的响动,像是有人用指甲轻轻敲打石壁。我屏住呼吸,那声音竟与孩童的哭声渐渐重合。
密室深处飘来若有若无的檀香,混着血腥气直冲鼻腔。我踉跄着往前走了两步,火折子映出石壁上密密麻麻的刻痕——全是同一个字。
"婉儿..."
我猛地转身,却只见满地铜镜碎片仍在泛着幽光。那些映在镜中的影子忽然开始晃动,谢明玥、苏婉儿和我的脸孔扭曲变形,在镜面中交错游走。
背后又传来敲击声,这次更清晰了。像是某种暗号,一声短,两声长。
手指触到石门的刹那,整面墙突然震动起来。血水倒流,沿着石缝渗入地底。我被震得后退几步,眼睁睁看着石壁缓缓向两侧分开。
刺眼的光从缝隙里透出来,比火折子明亮百倍。我下意识抬手遮挡,听见身后传来衣袂破空声。
梅九娘的笑声在密室回荡:"你终于找到真正的入口了。"
我转身时已经看清她的位置——她悬在半空,发丝垂落如蛛网。那些铜镜碎片此刻竟像活物般环绕在她周身,折射出万千道冷光。
"你以为谢景行真是为你赴死?"她轻飘飘落下,绣鞋点地的声音格外清晰,"他这些年守护的根本不是什么正主,而是个..."
话音戛然而止。
一道寒光闪过,梅九娘的身影突然模糊。她的衣袖被什么东西划破,几缕青丝飘落在血水中。
"你该去见见真正的沈相。"谢景行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我抬头看去,只见他不知何时已站在房梁上,手中握着一片闪着寒光的铜镜。他的白衣染满血迹,却站得笔直。
梅九娘捂着受伤的手臂,嘴角抽搐:"你们..."
谢景行轻巧跃下,落地时踉跄了一下。他伸手按住腹部,指缝间渗出更多血。可他的眼睛仍亮得惊人。
"进去。"他看也不看梅九娘,只对我伸出手,"我陪你。"
我抓住他的手,冰凉的手指缠住我的掌心。他掌心还留着那个字的温度。
梅九娘突然发出尖利笑声:"好一对痴情人!那就一起死在里面吧!"
她抬手挥出,所有铜镜碎片同时飞向我们。谢景行猛地把我护在身后,那些碎片擦过他的肩膀、手臂、胸口,在他身上留下无数道血痕。
"快进去!"他咬牙推开我。
我跌入石门内侧的瞬间,听见他低声说:"婉儿..."
石门轰然闭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