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跌进密室时火折子几乎熄灭，指尖擦过石壁，摸到凹凸不平的刻痕。那些"长乐未央"四字像是用指甲抠出来的，边缘带着干涸的血渍。地面湿冷刺骨，暗红水渍漫过脚踝，每走一步都在身后拖出长长的痕迹。
铜镜碎片还在掌心发烫，映出我苍白的脸。忽然听见孩童笑声，清脆得像是贴着耳朵响起。我猛地转身，火光扫过中央那口棺材，上面赫然刻着"沈知遥"三个字。
手指触到棺盖时抖得厉害，木料已经腐朽，轻轻一推就发出吱呀声响。里面躺着个女孩，和五岁时的我一模一样。鹅黄裙袄绣着金线牡丹，发间别着银簪。可当我的指尖碰到她耳后时，整个人都僵住了——那颗朱砂痣的位置不对，比我自己的要偏上半寸。
"真正的沈相嫡女，早在五岁那年就死了。"
太后亲笔信从棺中飘落，纸张泛黄，墨迹洇开。我认得出她的字，当年及笄礼上赐下的金步摇，还有封妃圣旨，都是这手瘦金体。信里说谢家早与沈父合谋，调包了两个婴儿。真正的沈知遥被藏在冷宫地窖，而我不过是个替代品。
铜镜突然映出三张重叠的脸。谢明玥、苏婉儿、还有我自己。她们的朱砂痣位置各不相同，在镜面中缓缓游移。我伸手去摸自己耳后，那颗红痣烫得像要烧起来。
"不可能..."喉咙干涩得发疼，"这不可能..."
外面又传来重物倒地的声响。接着是熟悉的脚步声，踉跄却固执地靠近。谢景行的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婉儿..."
我冲向门口，却被落下的石门拦住。火光照亮满墙"长乐未央"，每个字都在渗血。记忆翻涌而来：大婚夜他坐在我床边一夜，只为等另一个女人掀我的盖头；紫宸殿外他替我挡住弩箭，血浸透了龙袍；冷宫地窖里他握住我的手，在掌心一遍遍写着这个字。
"你到底想让我找到什么？"我抓着断簪划向石壁，火星四溅，"真相到底在哪里？"
孩童清脆的声音突然响起："在这里。"我抬头看见无数个自己映在墙上，全都张开嘴重复这句话。铜镜映出谢明玥耳后的朱砂痣，位置竟和棺中女孩一模一样。
"我到底是谁？"我跪坐在地，指甲抠进地面，"你说啊！"
"你是沈知遥。"三个声音同时响起。我盯着铜镜，看着谢明玥的脸慢慢变成苏婉儿，又变成我自己。手指抚过三个名字："婉儿...知遥...明玥..."
棺材突然发出轻响。我僵在原地，看着那具"自己"缓缓睁开眼睛。漆黑瞳孔映着火光，嘴角勾起诡异笑容："你才是替代品。"
"我是沈知遥。"我们异口同声地说。
火折子啪地熄灭，密室陷入黑暗。敲击声骤然变急，孩童的哭声变得欢快。梅九娘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游戏才刚开始呢..."
棺中女孩的瞳孔在黑暗中泛着幽光，嘴角扬起诡异的弧度。我死死盯着她耳后的朱砂痣，那抹红刺得眼眶发疼。
"你才是替代品。"她轻声重复，声音像浸过冰水，带着刺骨寒意。
我后退半步，脚跟撞上石阶踉跄跌坐。火折子早已熄灭，密室里只剩墙上的血字泛着微弱红光。那些"长乐未央"仿佛活了过来，在墙壁上缓缓游动。
"沈知遥。"两个声音再次重叠响起。
我捂住耳朵，指甲深深掐进皮肉。孩童的笑声越来越近，像是从地底爬出来。谢景行的声音却消失了，门外再没有动静。
梅九娘的脚步声忽然逼近，她提着灯笼闪进来，火光照亮棺中女孩的脸。那张脸竟与我有七分相似，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戾气。
"真正的沈相嫡女，是她。"梅九娘抬手指向棺材，"五岁那年，太后亲手将她藏进冷宫地窖。"
我攥紧铜镜碎片，掌心传来刺痛。镜中映出梅九娘的神情，竟透着一丝悲悯。
"那我是谁？"我嘶声问。
"你？"梅九娘嗤笑一声，"不过是谢家找来的替死鬼罢了。"
话音刚落，棺中女孩猛地坐起，一把扣住我的手腕。她的手冰冷刺骨，力道大得几乎捏碎骨头。
"谢景行呢？"她盯着我，眼神像毒蛇般阴冷，"他不是说要来救我？"
我浑身发抖，喉咙干涩得说不出话。记忆突然翻涌：谢景行握着我的手写"长乐未央"时，掌心的温度；紫宸殿外挡下弩箭时，他胸口渗出的血；还有大婚夜坐在床边一夜，只为等另一个女人掀盖头。
"他在外面..."我终于挤出几个字。
"他死了。"棺中女孩冷笑，"你以为我会信？"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紧接着是铁链拖地的声音，一步一步靠近。
梅九娘举高灯笼，火光晃动间，我看见门外站着一个人影。他浑身是血，手里握着断剑，踉跄着走进来。
"婉儿..."谢景行喘着气，目光扫过我，落在棺中女孩身上，"原来...你在这里。"
棺中女孩的手松开了，脸上浮现出我从未见过的笑容。她缓缓起身，赤脚踩过满地水渍，一步步走向谢景行。
我僵在原地，看着他们四目相对。谢景行的目光不再是我熟悉的温柔，而是藏着深深的痛楚与愧疚。
"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他说。
"可你找到的是她。"棺中女孩指着我，"你娶的是她，护的是她，连死都为她。"
谢景行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他的视线转向我，眼里满是挣扎。
"为什么..."我喉咙发紧，"为什么要骗我？"
谢景行终于看向我，眼神痛苦："对不起..."
话音未落，棺中女孩突然扑向他。手中闪过寒光，一柄短刀直刺他胸口。
我冲上去推开他，刀锋擦过我肩头。鲜血涌出的瞬间，我听见梅九娘低声叹息。
"你们三个，终究是逃不过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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