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诏狱石室内，血腥与绝望的气息几乎凝固。苏棠心口那道深入致命的刀伤，因强行拖拽沈砚而崩裂，滚烫的鲜血不断渗出，浸透了沈砚冰冷的衣襟，也染红了潮湿的地面。每一步挪动都伴随着撕裂般的剧痛和眼前阵阵发黑，但她咬碎了牙关，心中只有一个疯狂的念头：带他出去！活下去！
“苏姑娘！快！”铁栅栏外水道中的李三，声音嘶哑急迫，如同砂纸摩擦。他手中的带钩短弩死死勾住栅栏底部的缝隙，青筋暴起的手臂正奋力向外拉拽。
苏棠爆发出最后的力气，将沈砚沉重的身体推向那道狭窄的生死缝隙。断裂的玄铁链摩擦着沈砚肩胛的伤口，留下更深的血痕。混乱中，水牢入口方向的兵刃交击声、番子王五赵六的怒吼和李三留下阻击火药的爆裂声交织成一片，死亡的阴影紧贴在身后。
“噗通！”沈砚的身体终于被艰难地拖出石室，坠入浑浊腥臭的水牢中，溅起大片水花。
“大人！”苏棠顾不上自己，紧随其后，如同一条灵活的鱼，奋力潜入水中，在李三的协助下，托住沈砚下沉的身体。
“走！”李三低吼一声，松开短弩，反手抓住沈砚未受伤的右臂，如同离弦之箭般向暗渠入口潜去。苏棠强忍心口剧痛和窒息感，死死抓住沈砚的腰带，紧随其后。
身后，水牢入口处传来张龙赵虎气急败坏的嘶吼：“跑了！沈砚被水鬼劫走了！放箭！快放箭！”
“嗖！嗖！嗖！”密集的弩箭破水声从后方传来，带着冰冷的杀意！
李三经验老到，猛地将沈砚和苏棠推向侧面一处石柱阴影。几支弩箭擦着他们的身体射入水中，激起道道水线。一支劲弩更是贴着苏棠的小腿划过，留下火辣辣的痛感。
“追！他们跑不远！堵住所有水道出口！”曹昆那尖利阴鸷的声音穿透水流传来，带着滔天怒火。
李三眼神凝重，打了个手势，示意苏棠跟紧，带着昏迷垂死的沈砚，如同幽灵般潜入更幽深湍急的暗渠支流。这里水流更急，水道更窄，上方垂挂着更多尖锐的石钟乳，黑暗中隐藏着未知的危机。
苏棠的意识在剧痛、失血和冰冷的河水中逐渐模糊。她仅凭着一股不屈的意志死死跟随，每一次划水都牵动着心口的伤，鲜血不断融入浑浊的河水中。她感觉到沈砚的身体冰冷得如同寒玉，唯有微弱的心跳和左臂心口那微弱搏动、颜色似乎稍淡了些的暗金纹路，证明他还活着。
“撑住…大人…撑住…”她在心中无声地呐喊，冰冷的河水灌入口鼻也无法浇灭她眼中的火焰。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水道豁然开朗，水流也平缓了许多。借着石壁微弱的磷光，苏棠看到李三正奋力将沈砚推向岸边一处被厚重水草掩盖的浅滩。
“苏姑娘…上来！”李三的声音带着粗重的喘息，显然也到了极限。他先将沈砚拖上岸，又转身伸出手臂。
苏棠用尽最后的力气，抓住李三的手，被他猛地拽上湿滑的河岸。冰冷的空气瞬间涌入肺腑，让她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心口，更多的鲜血涌出。
“这里…暂时安全…是漕帮早年废弃的一个‘喘气洞’…”李三靠在石壁上，胸膛剧烈起伏，脸上带着几处擦伤，“但…撑不了多久…东厂的番子熟悉水道…很快会搜过来…”
他目光扫过苏棠胸前那片刺目的殷红和沈砚惨白如纸的脸，眼神沉重：“苏姑娘…你的伤…沈大人他…”
“我…没事…”苏棠艰难地喘息着，挣扎着爬到沈砚身边。他的气息微弱得几乎断绝，左胸的暗金纹路虽然搏动微弱，却并未消失，甚至隐隐透出一丝极淡的金线，仿佛与她心口渗出的血液产生了某种诡异的呼应。
她颤抖着手，将怀里油布包裹的最后一点赤血金蟾粉拿出来。药粉已经所剩无几，且被她的血水浸透了大半。她毫不犹豫地将其小心地敷在自己心口崩裂的伤口上——剧痛让她眼前发黑，但奇异的温热药力似乎暂时压制了寒意。
然后，她撕下自己相对干净的内衫下摆，浸透冰冷的河水，小心翼翼地擦拭沈砚肩胛和锁骨的伤口，试图清理污血。她的动作轻柔至极，仿佛在对待稀世珍宝。冰冷的布料触碰沈砚滚烫的额头时，他紧闭的睫毛似乎痛苦地颤动了一下。
“…阿…棠…”一个极其微弱、模糊不清的音节从他干裂的唇间溢出，如同梦呓。
苏棠擦拭的动作猛地顿住！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他…他在叫谁？是清醒时的无意识，还是…另一个深埋心底的名字？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和恐慌瞬间淹没了她。
“大人…是我…苏棠…”她声音哽咽，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她俯下身，将耳朵贴近他冰冷的唇，想确认那声呼唤。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沈砚沉重而痛苦的呼吸。那声低喃，仿佛只是幻觉。
“苏姑娘！有人来了！”李三突然压低声音，警惕地伏低身体，耳朵紧贴地面。“脚步声…不止一个！是东厂番子的硬底靴！”
死亡的阴影再次逼近！苏棠猛地抬头，眼中血丝密布，绝望中迸发出最后的凶狠。她抓起散落在岸边的尖锐骨片，紧紧握在手中，如同护崽的母兽般挡在沈砚身前。
李三也迅速抽出腰间的分水刺，眼神锐利如鹰隼，死死盯着水声传来的方向。
哗啦——！
水声破开，三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下游水道中冒出，手持分水刺和弩箭，正是东厂擅长水性的番子。
“果然在这里！沈砚和那个女仵作！格杀勿论！”水鬼刘狞笑着，抬手就是一弩射向挡在最前面的苏棠！
“小心！”李三猛地将苏棠扑倒！弩箭擦着苏棠的肩膀飞过，钉在石壁上，火星四溅！
“杀！”王七、马八手持分水刺，如同两条毒蛇般扑了上来！
狭窄的浅滩瞬间变成血腥的修罗场！李三的分水刺刁钻狠辣，瞬间迎上王七，金铁交鸣之声刺耳。苏棠则被马八缠上，她毫无章法，全凭一股狠劲和仵作对人体弱点的熟悉，用骨片疯狂地刺、划、捅！她心口的伤因剧烈动作再次崩裂，鲜血染红了半边身子，状若疯魔！
“疯子！”马八被苏棠不要命的打法逼得手忙脚乱，腿上被划开一道深深的口子。
水鬼刘见状，冷哼一声，不再理会缠斗，绕过战团，直扑地上昏迷的沈砚！他手中的分水刺闪烁着寒光，对准了沈砚的心口！他要给这场追捕画上休止符！
“不——！”苏棠目眦欲裂！她不顾身后马八刺来的致命一击，将手中的骨片用尽全身力气掷向水鬼刘的后心！
骨片带着破风声呼啸而去！
水鬼刘听到风声，下意识侧身闪避。“噗嗤！”骨片深深扎入他的肩胛！
“啊！”剧痛让他动作一滞。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
原本昏迷的沈砚，身体猛地一颤！仿佛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他紧闭的双眼骤然睁开！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布满了猩红的血丝，瞳孔涣散却充满了凶兽般的暴戾！是蛊毒再次被濒死危机激发！
“吼——！”一声不似人声的低吼从他喉间迸发！一股狂暴的阴寒煞气猛地爆发！他仅凭本能，完好的右手如同铁钳般闪电般探出，死死抓住了水鬼刘刺来的手腕！
“咔嚓！”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水鬼刘的手腕竟被硬生生捏碎！
“呃啊——！”水鬼刘发出凄厉的惨叫！
沈砚猛地坐起，赤红的双目锁定了近在咫尺的敌人，带着毁灭一切的疯狂！他五指成爪，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抓向水鬼刘的咽喉！
“大人！不要！”苏棠惊恐尖叫！她看到这一幕，仿佛看到了在地宫石室中那个失控的沈砚！一旦他再次沉沦杀戮，蛊毒反噬下，他必死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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