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敲打着窗户,在玻璃上划出蜿蜒的水痕,像极了降谷零眼底无法干涸的泪。他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指尖摩挲着一枚边缘磨损的樱花书签,那是福年宁子去年春天送他的礼物,书签上还留着她用娟秀字迹写的「平安」二字。
三个月前的爆炸声响还在耳膜震荡。那天他本该在摩天轮的包厢里执行任务,却被宁子以「忘记带重要文件」为由强行拉回了办公室。当远处的摩天轮在火光中崩塌时,他看见宁子眼里闪过的决绝,她踮起脚尖轻轻吻在他的唇角:「零,你要好好活下去。」
警视厅的表彰大会开得隆重,降谷零站在聚光灯下接受奖章,胸前的白色衬衫一丝不苟,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心脏的位置早已空了一个大洞。宁子的遗物不多,一个装着旧照片的铁皮盒,一本写满便签的笔记本,还有他送她的第一份礼物——一只笨拙的布艺小熊。他把这些东西锁在公寓的保险柜里,那是比任何机密文件都重要的存在。
变故发生在一个雨夜。降谷零加班到凌晨,推开公寓门时闻到一股陌生的消毒水味。保险柜的门被暴力撬开,里面的东西不翼而飞。他疯了一样冲出家门,沿着街道狂奔,雨水模糊了视线,直到在街角的垃圾桶旁看到散落的纸片。
是宁子的笔记本。
那些记录着日常琐碎的纸页被撕成碎片,有的沾着污泥,有的浸在雨水里。他跪在地上一片片捡拾,指尖被碎纸划破也浑然不觉。突然,他看到被踩扁的布艺小熊,棉花从撕裂的伤口里漏出来,像被掏空的内脏。不远处的积水里,铁皮盒的残骸浮在水面,那些泛黄的照片早已泡得面目全非。
「谁干的?」他对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嘶吼,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巡逻的警察发现他时,这个素来冷静的男人正蜷缩在雨里,把碎纸紧紧抱在怀里,像保护着什么稀世珍宝。
从那天起,降谷零变得不一样了。
他依然准时出现在警视厅,工作却频频出错。同事发现他总是对着空座位说话,咖啡杯永远准备两个,文件上偶尔会出现「宁子收」的字样。有次会议开到一半,他突然站起来往外跑,说「宁子在楼下等我」,结果在大厅的玻璃门前站了整整一小时,直到雨停了才默默回办公室。
他开始频繁地回到和宁子住过的公寓。明明知道里面空无一人,却总在开门时轻声说「我回来了」。他会把宁子喜欢的樱花茶泡好,放在她常坐的位置;会在做饭时多煮一份咖喱,然后对着对面的空椅子说「今天的土豆煮得很软哦」。有次他深夜惊醒,光着脚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嘴里反复念叨:「宁子怕黑,我要去接她回家。」
风见裕也看着日渐憔悴的上司,心里又痛又急。他试图把新整理的宁子遗物照片交给降谷零,却被对方猛地推开:「这不是真的,我的宁子只是出去买樱花大福了。」他指着阳台上晾着的衬衫,那是宁子生前最喜欢的白色连衣裙,其实早就随着那场爆炸化为灰烬,如今挂在那里的不过是他新买的替代品。
最严重的一次,他在追捕嫌犯时突然停手,因为对方穿着和宁子相似的米色风衣。当嫌犯趁机逃脱,他却对着空荡荡的巷口微笑:「宁子,别跑这么快,会摔跤的。」
心理医生说他患上了创伤后应激障碍伴随妄想症,建议他暂时停职治疗。降谷零把诊断书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第二天依旧准时出现在训练场,只是射击训练时,子弹总会偏离靶心,落在标注着「10环」的位置——那是宁子以前总嘲笑他「太追求完美」的地方。
深秋的樱花树落满枯叶,降谷零坐在长椅上,手里捏着拼凑好的碎纸片。有个小女孩经过,指着他怀里的布艺小熊残骸问:「叔叔,你的小熊坏了吗?」
他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温柔的光亮,像是看到了什么珍宝:「没有哦,」他轻轻抚摸着小熊残破的耳朵,「她只是睡着了,等春天来了,樱花开放的时候,她就会醒过来的。」
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飘过他的脚边。远处的警笛声隐隐传来,降谷零却像是没听见,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樱花书签——那是他后来找到的唯一完整的遗物,小心翼翼地夹进捡来的碎纸里,轻声说:「宁子,你看,我们的樱花还在呢。」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孤独地投在铺满落叶的地面上,仿佛永远等不到那个会笑着朝他跑来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