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伏景光在爆炸的轰鸣声里失去了听觉。
他被安室透死死按在废弃仓库的铁门后,鼻腔里灌满了铁锈与硝烟混杂的气味,视线却像被钉死在火光里——福年宁子最后回头的模样在烈焰中被烫成焦黑的印记,她浅色的裙摆沾着他方才被擦伤时染的血,明明该是怯懦的人,转身扑向炸弹计时器时却连指尖都没抖一下。
“景光!别看!”安室透的声音隔着层厚重的屏障传来,可诸伏景光只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声响。他刚才还攥着宁子递来的热可可,杯壁残留的温度还烙在掌心,现在却连她最后喊出的“活下去”都被爆炸声撕碎,连碎片都没剩下。
警察与消防车的鸣笛声在半小时后抵达。诸伏景光坐在救护车的台阶上,任由医护人员给他包扎手臂的擦伤,目光却黏着被警戒线围起的废墟。消防员抬出烧焦的横梁时,他突然冲过去,被拦住的瞬间指尖死死抠着警戒线的铁丝,直到掌心渗出血才被安室透拽回来。
“她还在里面……”诸伏景光的声音哑得像砂纸摩擦,“我答应过她,今天要陪她去看樱花的。”
安室透没说话,只是递给他一块叠得整齐的手帕。那是宁子常带在身上的,浅粉色的边角绣着小小的“景”字,此刻沾着点点灰迹,却还带着她惯用的柑橘香。诸伏景光攥着手帕,突然蹲下身,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却没发出一点哭声,只有压抑的呼吸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葬礼办得很简单。诸伏景光穿着黑色的西装,站在墓碑前,看着照片里宁子笑着的模样,突然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那时他刚加入组织,在便利店买咖啡,宁子不小心撞翻了他的杯子,慌乱地道歉时,眼里的光像星星一样亮。后来他才知道,她是警方安插在组织外围的线人,却因为一次失误暴露了身份,只能躲在他身边寻求保护。
“景光,等我们把组织摧毁了,就去静冈县看樱花吧?”宁子曾经靠在他怀里,轻声说,“我听说那里的樱花,是全日本最美的。”
那时他还笑着答应,说一定会陪她去。可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站在墓碑前,手里攥着那张早就买好的、去静冈县的车票。
从葬礼回来后,诸伏景光把自己关在公寓里。房间里到处都是宁子的痕迹:书桌上还放着她没写完的笔记,上面画着小小的笑脸;冰箱里还冻着她买的草莓,是他最喜欢的口味;就连阳台上,她种的向日葵还朝着太阳,可再也没人会在清晨浇水时,笑着喊他来看花开了。
有天晚上,他在沙发上睡着,梦里又回到了爆炸那天。宁子站在火光里,笑着对他说:“景光,别难过,我只是去先看看樱花了。”他想伸手抓住她,可指尖只穿过一片灼热的空气,醒来时,脸上全是泪水,手里还攥着那块早已被揉皱的手帕。
安室透来看过他几次,每次都带些吃的,却很少说话。直到有一次,他递给他一份文件,说警方在废墟里找到了宁子的日记。诸伏景光颤抖着手翻开,里面的字迹娟秀,记录着他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最后一页写着:“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景光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替我看看这个没有组织的世界,替我看看静冈县的樱花。”
那天晚上,诸伏景光第一次走出了公寓。他拿着那张去静冈县的车票,坐上了最早一班列车。车窗外,樱花正开得绚烂,粉色的花瓣飘落在车窗上,像雪一样。他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的风景,突然想起宁子曾经说过的话:“景光,樱花落下的速度,是每秒五厘米哦。”
他伸出手,接住一片飘落的樱花,指尖传来的触感很轻,像宁子曾经的温度。那一刻,他终于忍不住,趴在车窗上,放声大哭起来。哭声里,有遗憾,有愧疚,还有无尽的思念,随着列车的行驶,飘向远方的樱花海。
后来,诸伏景光重新投入到对抗组织的工作中。每次执行任务前,他都会拿出那块手帕,轻轻抚摸上面的“景”字,仿佛能感受到宁子的温度。他知道,他不仅要为自己活下去,还要替宁子活下去,替她看看这个没有组织的世界,替她看看静冈县的樱花。
只是每当樱花盛开的季节,他都会独自去静冈县。站在樱花树下,看着粉色的花瓣飘落,他总会轻声说:“宁子,今年的樱花,还是一样美。”风穿过树林,带着樱花的香气,仿佛是她的回应,轻轻拂过他的脸颊,像曾经无数次那样,温柔而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