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的雪落得绵密,把庭院里的梅枝压得弯弯的,枝头的花苞裹着雪,像缀了串粉白的珍珠。
林浴星缩在暖阁的软榻里,怀里抱着个汤婆子,看着裴栩在红泥小炉前煮茶,炭火的红光映得他侧脸格外柔和。
“水快开了。”
裴栩的声音混着炭火爆裂的轻响,他手里捏着柄茶匙,正往紫砂壶里投茶叶,碧螺春的清香随着热气漫出来,混着窗外的梅香,甜得人心头发软。
林浴星往他身边挪了挪,汤婆子的暖意透过衣料渗过来,却不如他袖口沾着的炭火温度熨帖。
“要放桂花吗?”
林浴星指着案上的小瓷罐,里面是今年秋天腌的桂花,金黄金黄的像碎糖。
裴栩点头,舀了小半勺放进壶里:
“你喜欢的都放。”
沸水注入茶壶时,腾起的白雾裹着桂花香,在暖阁里绕了个圈,落在林浴星的睫毛上,凝成细小的水珠。
第一盏茶倒出来时,汤色碧绿,浮着层淡淡的金桂。
裴栩吹凉了递到他唇边,看着他小口啜饮,舌尖卷过茶水的瞬间,眼睛眯成了月牙:
“比上次的好喝。”
裴栩低笑,指尖擦过他沾着茶渍的唇角:
“因为加了你的桂花。”
林浴星的脸倏地红了,往软榻里缩了缩,却把汤婆子往裴栩那边推了推:
“给你暖暖手。”
裴栩握住他的手,把汤婆子夹在两人掌心,指尖的温度透过布料渗过来,像在玩一场无声的暖手游戏。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暖阁里却像揣了个小春天。
林浴星翻出副新得的围棋,缠着裴栩陪他下棋。
他棋艺稀烂,却总爱悔棋,刚落下的白子还没捂热,就耍赖似的捡起来重放,惹得裴栩无奈又好笑:
“再悔棋,这局就不算了。”
“最后一次!”
林浴星举着棋子保证,眼睛却瞟着棋盘上的断点,趁裴栩不注意,偷偷挪了颗黑子。
裴栩假装没看见,任由他在棋盘上乱摆,目光却落在他专注的侧脸——
睫毛上还沾着点桂花末,像落了金粉,连耍赖时微微撅起的唇,都透着让人不忍苛责的甜。
“将军!”
林浴星忽然拍手笑,指着棋盘上被围住的黑子,眼睛亮得像雪地里的星。
裴栩低头看,见自己的棋子被她歪歪扭扭地围在角落,忍不住凑过去,在她额角亲了亲:
“我们浴星真棒。”
这个吻带着茶水的清,带着桂花的甜,还有炭火的暖,像冬夜里最温柔的糖。
茶煮到第三泡时,香气更浓了。
林浴星靠在裴栩肩上打盹,呼吸均匀地拂过他的颈窝,像只温顺的猫。
裴栩放下茶杯,替她拢了拢滑落的披肩,目光落在案上的诗卷——
是林浴星昨天写的,字迹娟秀,末尾画了两只依偎的小猫,旁边注着“与君共暖”。
他忽然想起去年冬至,也是这样的雪天,林浴星第一次来暖阁,抱着杯热茶拘谨地坐在角落,看他煮茶时红了耳尖。
那时怎么也想不到,这个 胆怯的小家伙,会变成此刻赖在他怀里的模样。
裴栩的指尖轻轻拂过她的发,动作温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瓷器。
“裴栩……”
林浴星忽然呢喃出声,手指抓住他的衣襟。
“我在。”
裴栩轻声回应,把他抱得更紧。
林浴星往他怀里蹭了蹭,声音软得像棉花糖:
“梅花开了吗?”
裴栩往窗外看,见雪压的梅枝上,已有零星花苞挣破雪壳,露出点粉白的瓣:
“快了,等雪停了,就带你去折。”
林浴星的唇角扬起浅浅的笑,往他怀里缩得更深,仿佛梦到了花开的模样。
暖阁里的炭火还在烧,茶香混着梅香漫了满室,连时光都走得格外慢,像被这暖意缠成了线,一圈圈绕着彼此的心跳。
雪停时,已是深夜。
裴栩抱着熟睡的林浴星回到卧房,替她盖好被子,却在转身时被抓住了手腕。
“别走……”
林浴星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眼睛都没睁开。
裴栩在床边坐下,任由他攥着自己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指节:
“我在。”
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林浴星的睡颜上,睫毛的影子投在眼下,像蝶翼停驻。
裴栩低头,在他的眉心轻轻印下一个吻,像落下一片雪花。
“晚安,我的小梅花。”
窗外的梅枝在月光里静静伸展,花苞上的雪渐渐融化,露出粉白的瓣,像在应和这一室的暖。
林浴星在梦里咂了咂嘴,仿佛还在回味那盏加了桂花的茶,或是那个带着炭火香的吻。
他知道,往后的每个冬至,都会有暖阁的茶,有身边的人,有等梅花开的期盼。
而这些藏在茶盏里的甜,炭火里的暖,还有那句没说出口的“我爱你”,会像陈年的茶,越煮越浓,把往后的岁月,都泡成最暖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