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钓了一只鱼，你们知道是什么鱼吗？是我爱你们爱到至死不渝。——左奇函”
┈┈┈┈┈┈┈┈┈┈┈┈┈┈┈┈┈┈┈
入夏的风带着燥热的气息，卷得御花园的柳丝直晃。宋清欢刚把杨博文借她的《周髀算经》还回去，就被左奇函拽着胳膊往外跑，他手里还攥着两顶宽檐的草帽，草绳上沾着新鲜的草汁。
左奇函（小时候）小四，跟我出宫去！
左奇函的声音里带着按捺不住的兴奋
左奇函（小时候）我让内侍备了马车，去城郊的落马坡，那里的酸枣熟了，比御膳房的蜜饯还酸！
宋清欢被他拉得一个踉跄，草帽歪在头上
宋清欢（小时候）二哥，先生说下午要讲《孙子兵法》的……
左奇函（小时候）讲什么兵法！
左奇函回头冲她挤眼睛，辫子上的红穗子晃的人眼花
左奇函（小时候）先生今早被父皇叫去御书房了，下午根本不上课。再说了，读再多兵书，不如去野地里练练脚力，将来才能像父皇那样驰骋沙场
他说着，已经把她拽到了宫墙下的角门。守门禁军见是二皇子，又看了看他身后跟着的四公主，虽有犹豫，终究还是垂首放行。马车早已候在墙外，青布幔子上绣着暗纹的云鹤，一看便知是皇子规制。
左奇函（小时候）上来！
左奇函先一步跳上车，伸手要拉她。宋清欢望着宫墙内那片熟悉的琉璃瓦，忽然想起容嫔早上叮嘱的“莫要擅自离宫”，心里有些发慌。
左奇函（小时候）放心吧
左奇函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拍着胸脯保证
左奇函（小时候）太阳落山前肯定送你回来，绝不让容嫔娘娘知道。再说了，有二哥在，还能让你受委屈不成？
马车轱辘轱辘地碾过青石板路，宋清欢撩开幔子一角，看着街景飞快地往后退。小贩的吆喝声、孩童的嬉笑声混着车马声涌进来，像幅喧闹的画。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出宫，眼睛亮得像盛了星子。
左奇函（小时候）看傻了？
左奇函递给她一块芝麻糖
左奇函（小时候）这算什么，落马坡还有野兔呢，我带了弹弓，保准打一只给你玩
宋清欢咬着糖，舌尖甜得发腻
宋清欢（小时候）野兔是活的，不能玩
她想起长信宫的兰草，若是被人连根拔起，该多疼啊。
左奇函愣了愣，随即笑起来
左奇函（小时候）还是你心善。那咱们就只摘酸枣，不惹活物
马车走了约莫一个时辰，终于停在一片开阔的坡地前。落马坡果然名不虚传，漫山遍野的酸枣树缀着红玛瑙似的果子，风一吹，叶子沙沙响，空气里都是酸甜的气息。左奇函的内侍们早已在坡下铺好了毡子，摆上了点心匣子。
左奇函（小时候）你在这儿等着，我去给你摘最大的！
左奇函说着，提着个竹篮就往坡上跑，靴子踩在枯草上，惊起一串蚂蚱。
宋清欢没敢久坐，她看见坡下有条小溪，溪水清澈见底，水底的鹅卵石上还缠着绿莹莹的水草。她想起长信宫那株野兰，若是能浇上这清冽的溪水，定会长得更旺，便寻了个空瓷瓶，蹲在溪边舀水。
溪水刚没过瓶口，忽然听见坡上传来左奇函的喊声，不是平日的嬉闹，倒像是带着疼意。宋清欢心里一紧，提着瓶子就往坡上跑，篮子里的酸枣撒了一路。
跑到半坡，才看见左奇函摔在一片乱石堆里，右腿压在块松动的青石下，裤腿已经渗出了暗红的血渍。他带来的两个内侍一个去附近寻人家求助，另一个正试图搬动青石，脸憋得通红，石头却纹丝不动。
宋清欢（小时候）二哥！
宋清欢扑过去，手指抖得厉害
宋清欢（小时候）你怎么样？
左奇函额角渗着冷汗，嘴唇都白了，却还强撑着笑
左奇函（小时候）没事……就是脚崴了
话没说完，疼得倒抽一口冷气
宋清欢这才发现，那块青石足有半人高，边角锋利，压着他小腿的地方已经肿起老高。她忽然想起容嫔教过的急救法子，连忙解下自己的裙带，在他膝盖上方紧紧系住，又从发髻上拔下那支白玉簪，在裙带上划了个记号。
宋清欢（小时候）娘说这样能止点血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指尖却稳得很
宋清欢（小时候）你在忍忍，内侍很快就会带大夫来的
左奇函看着她蹲在自己腿边，认真地用簪子比划着裙带的松紧，阳光透过酸枣树的缝隙落在她脸上，睫毛上还沾着片草屑。他忽然想起小时候，自己抢了三哥的玉佩，被父皇罚跪在太庙，是母妃偷偷塞给他一块糖，也是这样，带着点笨拙的温柔。
左奇函（小时候）哭什么
他伸手想替她擦眼泪，手腕却软的使不上劲
左奇函（小时候）二哥皮糙肉厚，这点伤算什么。倒是你，手怎么割破了？
宋清欢这才发现，刚才搬石头时，手心被碎石划了道口子，血珠正一滴滴落在青石上。她慌忙用袖子去擦，却被左奇函攥住了手腕。他的手心滚烫，带着血的温度。
左奇函（小时候）别擦
他从怀里摸出块帕子，是上次宋清欢补纸鸢时见过的那块，上面还沾着点粉色的丝线
左奇函（小时候）先包上
他的动作有些粗鲁，却格外小心，仿佛怕碰碎了什么珍宝。
风忽然大了起来，卷着乌云从天边压过来，眼看就要下雨。左奇函的脸色越来越差，呼吸也变得急促。宋清欢脱下自己的外衫，盖在他身上，又捡了些枯枝挡在他周围，试图挡风。
宋清欢（小时候）二哥，我给你讲故事吧
她怕他睡着，说起了长信宫的兰草，说起容嫔教她认的星图，说起上书房里先生讲的那些圣贤道理。左奇函闭着眼睛听，偶尔应一声，声音轻得像叹息。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终于传来了马蹄声。宋清欢抬头望去，只见张桂源带着禁卫军策马奔来，身后还跟着太医。她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地，被匆匆赶来的陈奕恒扶住了。
陈奕恒（小时候）怎么样？
陈奕恒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急切，看着她手心的伤口，眉头拧成了疙瘩。
宋清欢摇摇头，指着乱石堆里的左奇函
宋清欢（小时候）先救二哥
左奇函被抬上担架时，忽然睁开眼，看向宋清欢。她正踮着脚，把那支沾了血的白玉簪往发髻里插，阳光照在簪子上，折射出一道细碎的光。
左奇函（小时候）小四
他忽然说
左奇函（小时候）“那酸枣……我摘了最大的，在篮子里
宋清欢愣了愣，随即笑了，眼里的泪珠子滚下来，落在手背上，又烫又咸
宋清欢（小时候）等二哥好了，我再陪你去摘
马车往回走时，雨终于下了起来，噼里啪啦地打在幔子上。宋清欢坐在角落，看着窗外模糊的树影，手里攥着块沾了血的帕子，是左奇函刚才塞给她的。帕子上的云纹被血浸得发深，却奇异地透着股安心的气息。
她不知道，此刻躺在另一辆马车上的左奇函，正望着车顶上的毡子出神。他想起宋清欢用裙带给他止血时，眼里的光比御花园的夜明珠还亮；想起她蹲在地上给伤口吹气时，发间的兰草香混着泥土的气息，竟比母妃的熏香还好闻。
雨越下越大，冲刷着落马坡的血迹，也冲刷着某些悄然改变的心思。左奇函忽然觉得，那些被他视为珍宝的贡品纸鸢、黄金弹弓，竟都不如刚才她递过来的那瓶溪水，清冽、实在，带着让人踏实的温度。
而那株长在长信宫的野兰，此刻正沐浴在雨中，叶片舒展，花瓣上的水珠滚落下来，像谁没擦干的眼泪，却在雨幕里，透着股愈发坚韧的生气。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