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第一次注意到周砚，是在图书馆三楼靠窗的位置。
那天下午阳光把木质书架晒出暖烘烘的味道，她踮脚够最高层的《天体演化简史》，指尖刚要碰到书脊，头顶忽然覆上一片阴影。男生骨节分明的手轻松抽出那本书，递过来时袖口沾着点木屑——后来她才知道，他前两节课在木工房做模型。
“谢谢。”林溪接过书时，耳尖比封面的星空图还要烫。她低头翻到夹着书签的页码，眼角余光却瞥见男生在对面空位坐下，摊开的笔记本上画着复杂的机械草图，铅笔在纸面摩擦出沙沙的轻响。
从那天起，林溪总在下午三点出现在图书馆。她抱着厚厚的专业书假装研读，实则用余光描摹周砚的侧脸：他皱眉思考时会轻咬下唇，转笔的姿势带着种漫不经心的利落，偶尔接电话会走到窗边，声音压得很低，尾音带着点被风吹散的温柔。
她像收集标本一样攒着关于他的碎片信息。知道他是机械系的学霸，在创新大赛拿过金奖；知道他周三下午要去社团修无人机；知道他喝咖啡只加半袋糖，因为有次她假装去接水，路过自动贩卖机时，正好撞见他对着两袋糖犹豫了半分钟。
室友打趣她：“小溪，你最近魂不守舍的，是不是暗恋谁了？”
林溪把脸埋进抱枕里，声音含混不清：“哪有，我只是在想实验报告。”
她确实在写实验报告，只是报告的草稿纸上，总在角落画着小小的无人机。那些简笔画线条歪歪扭扭，像她藏不住的心事，总在不经意间冒出来。
周砚注意到林溪，比她以为的要早。
新生辩论赛上，她作为三辩站起来，脸颊红扑扑的，说话却条理清晰。自由辩论环节被对方辩手追问时，她攥着笔杆的指节泛白，眼睛却亮得像淬了光，硬是咬着唇找出对方逻辑的漏洞。
那天她穿了件鹅黄色连衣裙，下台时被台阶绊了下，手里的文件夹哗啦散开。周砚正好从评委席起身，帮她捡散落的论文时，看见首页角落画着只吐舌头的小猫，和她此刻窘迫的表情重合在一起，让他喉间忍不住溢出声轻笑。
“谢谢学长。”林溪抢过文件夹抱在怀里，像只受惊的小兔子，转身就跑。
后来他常在校园里遇见她。在食堂排队时，她会数着前面的人头小声念叨；在湖边喂猫时，会蹲下来跟流浪猫说悄悄话；在选修课上，她总坐在第一排，笔记记得工工整整，偶尔走神时，笔尖会在纸页上画圈。
周砚的手机相册里，藏着一张偷拍的照片。是某个雨天，林溪抱着书在教学楼门口徘徊，雨丝打湿她的刘海，她却对着玻璃门上自己的倒影做了个鬼脸。那天他撑着伞走过去，听见她小声嘀咕：“再不下大一点，就没理由等雨停了呀。”
他站在她身后等了三分钟，看着她把书包顶在头上冲进雨里，才迈开脚步跟上。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直到看见她安全跑进宿舍楼，才收起伞转身离开，裤脚已经湿透。
秋招季来临的时候，校园里弥漫着焦虑的气息。林溪抱着一摞简历在招聘会场穿梭，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慌乱的声响。
她在机械工程公司的展位前停住脚步，深吸一口气正要递出简历，却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周砚穿着笔挺的西装，正和招聘方交谈，侧脸在顶灯的光晕里显得格外清晰。
林溪的心跳瞬间乱了节拍，手里的简历差点滑落在地。她慌忙躲到旁边的展板后，心脏砰砰直跳，像要撞破胸腔。
“同学，你也是来应聘的吗？”旁边的女生碰了碰她的胳膊，“这家公司待遇很好，就是要求有点高。”
林溪点点头，眼睛却忍不住往那边瞟。周砚正好结束交谈，转身时目光扫过她藏身的方向，她吓得立刻缩回脑袋，耳朵却捕捉到他离开的脚步声。
等她鼓起勇气走到展位前，招聘官笑着说：“刚才周砚同学还推荐了你，说你在材料力学课上的报告很有见地。”
林溪愣住了，手里的简历在空中停了几秒。原来他早就注意到她，原来那些她以为的偶然，都是他不动声色的关注。
深秋的傍晚，林溪在实验室加班到很晚。窗外下起了小雨，她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却发现门口放着一把黑色的伞，伞柄上挂着张便签，字迹苍劲有力：“听说你怕黑，顺路。”
没有署名，但林溪一眼就认出是周砚的字迹。她握着伞柄站在走廊里，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空荡的楼道里回响。
走到楼下时，果然看见路灯下站着的身影。周砚靠在自行车旁，手里拿着本专业书，晚风掀起他的衣角，带来淡淡的松木香。
“学长。”林溪走上前，声音有点发颤。
周砚抬起头，眼睛在夜色里亮得惊人：“面试结果出来了吗？”
“嗯，通过了。”林溪低下头，看着脚尖在地面上画圈，“谢谢你。”
“不用谢。”周砚合上书，“我送你回去吧。”
自行车穿行在雨丝里，林溪坐在后座，小心翼翼地举着伞，尽量不让雨水打湿他的后背。晚风吹起她的长发，偶尔拂过他的脖颈，带着洗发水的清香。
“你好像很怕生。”周砚忽然开口，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模糊。
林溪愣了一下，才发现自己一直紧绷着身体：“有、有一点。”
“但你在辩论场上很勇敢。”周砚的声音里带着笑意，“还有那次在图书馆，你为了赶论文，凌晨还在查资料。”
林溪惊讶地抬起头，原来他连这些都知道。那些她独自努力的夜晚，那些她以为无人知晓的瞬间，都被他悄悄看在眼里。
宿舍楼下，林溪跳下车，把伞递给他：“谢谢你送我回来。”
周砚接过伞，却没有立刻离开。他看着她，路灯的光晕在他眼底流转：“林溪，周六有空吗？学校有场机械展，我想……”
“有！”林溪没等他说完就脱口而出，说完又觉得太急切，脸颊瞬间涨红，“我是说，正好有空。”
周砚笑了起来，眼角的弧度温柔得像融化的月光：“那我周六早上来接你。”
那个夜晚，林溪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想起周砚刚才的笑容，嘴角忍不住上扬。原来双向暗恋的感觉，就像夏夜晚风，带着隐秘的甜，悄悄吹进心里。
周六的机械展上，林溪看着那些精密的仪器，眼睛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芒。周砚在一旁耐心地给她讲解，偶尔碰到她不懂的地方，会放慢语速，用通俗易懂的比喻解释清楚。
走到一台无人机模型前，林溪停下脚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这个和你社团里的很像。”
周砚点点头：“上次在图书馆看到你画的无人机，是不是对这个感兴趣？”
林溪惊讶地睁大眼睛：“你看到了？”
“嗯。”周砚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点狡黠的笑意，“画得很可爱。”
林溪的脸颊又开始发烫，她转身假装看别的展品，却听见身后传来他的声音：“林溪，其实我注意你很久了。”
她猛地转过身，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阳光透过玻璃穹顶洒下来，在他睫毛上跳跃，空气中漂浮的尘埃仿佛都静止了。
“从辩论赛那天起。”周砚往前走了一步，声音低沉而认真，“我喜欢你，不是学长对学妹的那种，是想和你一起看遍所有机械展，一起在图书馆待到闭馆的那种喜欢。”
林溪的眼泪忽然就掉了下来，不是难过，是积攒了太久的欢喜终于有了归宿。她吸了吸鼻子，看着眼前的男生，鼓起勇气说：“周砚，我也是，从你帮我拿那本《天体演化简史》开始，就喜欢你了。”
周砚愣住了，随即笑了起来，伸手轻轻擦掉她脸颊的眼泪。他的指尖带着点凉意，触碰到皮肤时，却激起一阵温暖的战栗。
“那我们。”周砚的声音温柔得像羽毛，“要不要试试？”
林溪用力点点头，看着他眼里的自己，笑得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原来那些藏在夏夜晚风里的秘密，那些小心翼翼的试探和靠近，都在这一刻有了最圆满的答案。
远处传来无人机起飞的嗡鸣，阳光正好，风也温柔，他们站在彼此的目光里，终于不用再假装陌生人。双向暗恋的酸甜，在这一刻酿成了最甜的蜜，往后的日子，还有很长很长的时光，等着他们一起去填满。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