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期的暗恋

林溪把最后一本笔记塞进纸箱时，指尖划过扉页上那个潦草的「周」字，停顿了两秒。

这是她藏了三年的秘密。

从大学校园的图书馆初遇，到进同一家公司成为隔桌同事，周砚礼始终是她视线里最清晰的存在。她记得他开会时会轻轻敲桌面的习惯，记得他只喝不加糖的美式，记得他衬衫第二颗纽扣总是系得很整齐——这些细碎的观察，像藤蔓悄悄爬满她整个青春，却始终没勇气开出花来。

她写过无数次告白的草稿，最终都揉成纸团扔进垃圾桶；她制造过很多次「偶遇」，却在他抬眼看来时，慌忙低下头说句「好巧」。

上周部门聚餐，周砚礼被起哄着说有了心仪的人，眉眼间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那一刻，林溪心里有什么东西碎了，轻得像雪花落地，却冷得让她打了个寒颤。

是时候结束了。她递交了调职申请，要去邻市的分公司。

收拾东西这天，周砚礼不在。林溪松了口气，动作却很慢，仿佛想把这三年的时光一点点打包带走。最后看了眼那张空着的办公桌，她拉上纸箱拉链，转身时撞进一个坚实的胸膛。

「要走了？」周砚礼的声音有点哑。

林溪猛地后退一步，点头：「嗯，下周报道。」

他盯着她手里的纸箱，喉结动了动：「为什么没告诉我？」

「怕打扰你。」林溪垂下眼，不敢看他。暗恋者的卑微，在这一刻暴露无遗。

周砚礼没再说话，只是帮她把纸箱搬到楼下。车开过来时，他忽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皱眉：「林溪，你是不是……」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语，「从来没对我动过别的心思？」

林溪的心猛地一跳，随即涌上一股疲惫的酸涩。现在问这个，还有什么意义？

「周先生，」她抽回手，尽量让语气平静，「我只是你的同事。」

车窗升起时，她看见周砚礼站在原地，身形僵得像座雕塑。

原以为这就是结局，林溪在新城市开始了规律的生活。直到半个月后，她加班到深夜，走出办公楼时，看见路灯下停着辆熟悉的车。

周砚礼倚在车门边，眼下有淡淡的青黑，看到她时，眼睛亮了一下，又很快黯淡下去，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你怎么来了？」林溪愣住。

「给你带了东西。」他递过来一个保温桶，是她以前提过的那家老字号馄饨，「还热着。」

林溪没接。

接下来的日子，周砚礼像突然转了性。他每天准时出现在她公司楼下，有时带早餐，有时只是站着看她一眼；他会翻遍她的朋友圈，记住她提过的每一件小事，在她随口说想看某部电影时，默默买好两张票；他甚至向总公司申请了调职，理由是「配合分公司业务」。

同事们都在打趣，说周总监追妻追到了异地。林溪却只觉得荒谬又心疼。

那天雨下得很大，周砚礼撑着伞等在楼下，浑身湿了大半。林溪终于忍不住走过去，声音带着哭腔：「周砚礼，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把伞往她这边倾了倾，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林溪，我以前是混蛋。」

他说，他早就注意到那个总偷偷看他的小姑娘，她低头记笔记时会咬着笔杆，她递文件时指尖会微微发抖，她的眼睛像盛着星星，每次和他对视都会慌张地躲开——这些他都知道，只是习惯了她的靠近，以为她永远不会离开。

他说，聚餐时说的「心仪的人」，其实就是她。他鼓足勇气想表白，转头却发现她已经收拾好行囊，要从他的世界里彻底消失。

「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很可笑，」周砚礼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脆弱，「但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雨还在下，林溪看着眼前这个褪去所有疏离、满眼惶恐的男人，心里那片早已沉寂的角落，忽然有了一丝松动。

她没回答，只是伸手，接过了他手里那把倾斜的伞。

也许有些暗恋会过期，但只要那个人愿意追上来，迟到的告白，也能重新长出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