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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朱志鑫的牙刷又移动了两毫米。
他站在浴室镜子前，盯着那个淡蓝色的电动牙刷，确信自己每天早上都把它精确地放在充电座正中央。但现在它微微偏右，刷头朝外倾斜了一个几乎不可察觉的角度。
这是本周第三次发现物品被移动的痕迹。前天是书桌上的钢笔，昨天是冰箱里的橙汁，现在又是牙刷。微小的变化，像是有人小心翼翼地翻动了他的整个生活，又尽力恢复原状——但做不到完美。
朱志鑫拿起牙刷，金属底座冰凉。他打开药柜，清点安眠药的数量——一颗不少。这说不通。如果真有人潜入，为什么只动这些小物件？
门铃突然响起，朱志鑫吓了一跳。透过猫眼，他看到刘耀文站在门外，手里提着两个外卖袋，黑色制服笔挺，领口别着那枚队长徽章。
"我知道你今晚没排手术。"刘耀文在门外说，声音隔着门板显得沉闷，"带了城西那家你喜欢的粤菜。"
朱志鑫的手指悬在门锁上。城西的粤菜馆他只去过一次，还是三个月前和林医生一起，绝对没有告诉过刘耀文。
他深吸一口气，拉开门。刘耀文站在走廊灯光下，嘴角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但眼睛却深不见底，像是两口漆黑的井。
"不请我进去？"刘耀文晃了晃外卖袋，香气飘出来，"虾饺和烧鹅，都是刚出炉的。"
朱志鑫侧身让他进门，刻意保持了距离，但刘耀文经过时，那股熟悉的松木香还是钻入鼻腔。他注意到刘耀文今天戴了一副黑色手套，即使在室内也没有摘下来。
"你查我日程？"朱志鑫关上门，直接问道。
刘耀文已经在餐桌上摆开食物，动作熟练得仿佛这是他自己家。"医院官网有医生值班表。"他头也不抬地回答，抽出筷子用纸巾擦了擦，递给朱志鑫，"尝尝，还是热的。"
这个解释太合理了，合理得令人恼火。朱志鑫接过筷子，没有动："上周三晚上你去哪了？"
刘耀文夹虾饺的手停顿了一瞬："值班。怎么了？"
"确定？"朱志鑫拿出手机，调出一段模糊的监控视频，"这是医院后门的摄像头拍到的。"
画面中，一个穿消防制服的高挑身影在深夜走过停车场，径直走向医生宿舍区。虽然看不清脸，但那走姿和身形与刘耀文如出一辙。
刘耀文放下筷子，缓缓摘下手套。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右手背上有一道新鲜的伤痕，像是被什么尖锐物体划过。
"你开始调查我了？"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柔软，近乎愉悦，"我很高兴，朱医生。这说明你在意。"
"回答我的问题。"朱志鑫握紧筷子，木屑刺入掌心。
刘耀文叹了口气，从钱包里抽出一张收据："上周三我在24小时洗车店，车子抛锚了，凌晨两点才修好。店主可以作证。"他推过收据，"那个人不是我，朱医生。"
朱志鑫检查收据——日期时间确实吻合，但他无法抑制心中蔓延的疑虑。监控里的人太像刘耀文了，连走路的姿态都一模一样。
"那这个呢？"朱志鑫从口袋里掏出那枚银色耳钉，"我大学毕业后就没戴过耳饰，你怎么知道我会喜欢？"
刘耀文的眼睛亮了起来。他伸手轻轻触碰耳钉，指尖擦过朱志鑫的手心，引起一阵细微的战栗："你左耳上还有小小的耳洞痕迹，阳光下能看到。"他的声音低沉，"我观察得很仔细，朱医生。比你想象的要仔细得多。"
这个回答让朱志鑫的喉咙发紧。他想起那些被移动的物品，想起神秘出现的古籍，想起半夜若有若无的松木香...刘耀文到底在他生活中渗透得多深？
"吃饭吧，要凉了。"刘耀文突然转换话题，夹了一块烧鹅放到朱志鑫碗里，"听说你们科室的杨护士辞职了？"
朱志鑫的筷子停在半空。杨护士就是那个曾经多次"偶遇"他下班，甚至偷偷往他更衣柜塞情书的年轻女孩。上周她突然辞职，连告别派对都没参加。
"你怎么知道她？"
"医院里都在传。"刘耀文啜了一口茶，"说她骚扰某位英俊的医生，被迫离职。"
朱志鑫皱起眉。这件事在医院里根本没传开，杨护士走得很低调，连护士长都不清楚具体原因。
"监控显示有个消防员在她离职前一天和她谈过话。"朱志鑫直视刘耀文的眼睛，"你知道这事吗？"
刘耀文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消防队经常去医院做安全检查，和所有医护人员都有接触。"他放下茶杯，"你是在审问我吗，朱医生？"
气氛突然变得剑拔弩张。朱志鑫意识到自己可能走得太远了——如果刘耀文真是那个潜入他生活的人，这样的质问可能会激怒他。
但刘耀文只是笑了笑，从外卖袋底层拿出一瓶清酒："喝点吧，你太紧张了。"
朱志鑫本想拒绝，但某种试探的冲动让他接过了杯子。几杯下肚，刘耀文的眼角微微泛红，话也多了起来。他谈起自己作为消防员见过的各种火场，谈起那些被烧毁的家庭和奇迹般获救的孩子。
"火是最公平的。"刘耀文盯着酒杯，"不分善恶，一视同仁。我喜欢这一点。"
朱志鑫也感到酒精开始起作用，他谨慎地问："你养父母是怎么去世的？"
酒杯在刘耀文指间停滞了一瞬。房间突然变得异常安静，连空调运转的声音都消失了。
"火灾。"刘耀文最终说道，声音平静得不自然，"我十六岁那年。电路短路，整个房子烧得干干净净。"
朱志鑫注意到他说"电路短路"时嘴角微微抽动，像是在嘲讽什么。
"只有你活下来了？"
"我那天值夜班。"刘耀文的目光落在朱志鑫身后的墙上，却仿佛在看很远的地方，"回家时只剩下一堆灰烬。"他突然笑起来，"有趣的是，消防局的调查报告里有个细节——起火点有三个，而且有人闻到了汽油味。"
朱志鑫的后背窜上一股寒意："你是说...有人纵火？"
刘耀文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给两人又倒满了酒："你知道吗？我养父是个儿科医生，很受尊敬。"他的手指轻轻敲击杯壁，"但关起门来，他喜欢用烟头烫我的后背，说这样能'矫正'我的性取向。"
朱志鑫的呼吸停滞了一秒。刘耀文平静的语气与话语内容的强烈反差令人毛骨悚然。
"你...报警了吗？"
"报过。"刘耀文仰头喝干酒，"但谁会相信一个问题少年的话呢？尤其是对抗一位德高望重的医生。"他的眼睛在灯光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亮色，"直到那场火，才终于有人听我说话。"
朱志鑫不知该如何回应。刘耀文突然凑近，带着酒气的呼吸喷在他脸上："你右肩胛骨下方有一块胎记，形状像只蝴蝶。你睡前会喝半杯温水，但从来不用同一个杯子两次。你刷牙时总是先刷左边再刷右边..."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我知道关于你的一切，朱志鑫。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
朱志鑫的血液瞬间变冷。那个胎记的位置他自己都很难看到，刘耀文怎么可能...
"你监视我。"这不是疑问句。
刘耀文靠回椅背，露出一个醉意朦胧的微笑："我保护你。那个杨护士在你更衣柜放监听器，我处理掉了。上个月跟踪你回家的那个医药代表，现在应该还在找他的车钥匙。"他的笑容扩大了，"还有林医生...你以为他是真心对你好？他电脑里存了多少你的照片，你知道吗？"
朱志鑫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音："你疯了！这些都是侵犯隐私——"
"嘘。"刘耀文不知何时已经绕到他身后，双手按在他肩膀上，力道恰到好处地介于安抚和控制之间，"别生气。我做这些只是因为在乎你。"他的嘴唇几乎碰到朱志鑫的耳垂，"我们注定要在一起的，从二十年前那场火开始。"
朱志鑫挣脱开来，转身面对刘耀文："什么二十年前的火？你到底在说什么？"
刘耀文的表情突然变得困惑，仿佛刚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他摇摇头，像是要甩掉酒精的影响："我该走了。"他迅速收拾好外卖盒，"明天你上午没手术，记得吃早餐。冰箱里我放了新鲜蓝莓，对你的眼睛好。"
朱志鑫站在原地，看着刘耀文熟练地把垃圾分类收拾好，甚至擦了擦餐桌——就像这是他的日常习惯一样。走到门口时，刘耀文突然转身：
"那张照片，你查过了吗？"他的声音异常清醒，完全不像刚喝过酒的人，"那两个站在火场前的男孩。"
朱志鑫的心跳漏了一拍："你怎么知道我有那张照片？"
刘耀文只是微笑，轻轻带上了门。
等脚步声完全消失，朱志鑫立刻锁好门，拿出笔记本电脑。他在搜索引擎输入"临江镇 孤儿院火灾 2003"，屏幕上立刻跳出几条陈年新闻。
《临江镇孤儿院凌晨突发大火，两名儿童奇迹生还》
《纵火嫌疑人在逃，孤儿院损失惨重》
《火灾幸存儿童被不同家庭收养》
朱志鑫的手指开始发抖。他完全不记得这件事，但报道的日期正是他六岁那年。点开第一篇报道，一张模糊的黑白照片映入眼帘——烧焦的建筑前，两个小男孩手拉手站着，一个稍高，一个瘦小。虽然画质粗糙，但那个瘦小男孩的轮廓与自己童年照片一模一样。
报道中提到，两名幸存儿童分别被收养，但由于未成年人保护法，没有公布姓名。朱志鑫一直以为自己是被父母遗弃后直接送进收养家庭，从不知道还有这段历史。
他打开抽屉，翻出那张刘耀文发给他的照片。同样的场景，但角度不同，显然是同时拍摄的。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小字："永远在一起"。
朱志鑫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打开医院数据库，输入自己的名字搜索旧病历。六岁那年的体检报告上有一条备注："火灾后记忆缺失，建议心理评估。"
窗外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朱志鑫苍白的脸。他开始明白刘耀文那句"从二十年前那场火开始"的含义。他们之间的连接远比想象中深远，而刘耀文显然记得一切。
雷声隆隆中，朱志鑫注意到书桌上的医学文献被人翻到了"创伤性记忆丧失"那一章。这不是他放的。
他走到窗前，拉开窗帘一条缝——楼下停着那辆熟悉的黑色SUV，发动机还在运转，车灯在雨中形成两道朦胧的光柱。驾驶座上的人影抬头看向窗户，尽管隔着雨幕和距离，朱志鑫仍能感觉到那道目光如实质般穿透黑暗，牢牢锁定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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