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意

第二天醒来时，窗帘缝里漏进几缕天光。摸过手机看时间，才刚过八点，楼下已经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大概是有人起了兴致想去看日出。

我慢吞吞地洗漱完，换了身轻便的衣服下楼，客厅里空荡荡的，只有餐桌上摆着半盒牛奶和几片吐司。

正伸手去拿面包，身后传来脚步声，王楚钦端着两个马克杯从厨房出来。

“醒了？”他把其中一杯热可可推到我面前，杯壁还带着温度，“刚煮的，加了点蜂蜜。”

我指尖碰上去，暖意顺着皮肤漫开，抬头时正对上他的目光，他大概是刚醒，额前的碎发有些凌乱，却比平日里多了几分柔和。

“不是说去植物园？”他咬了口吐司，含糊着问，“吃完就走？”我点头，看着他把牛奶倒进热可可里，动作自然得像是做过千百遍。

忽然想起刘丁硕昨晚的调侃，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原来有人看似疏离，实则藏着这样细致的心思。

植物园离民宿不远，沿着街心公园走十几分钟就到了。晨露还挂在草叶上，空气里飘着湿润的草木香，偶尔有穿跑鞋的人从身边跑过，带着风的气息。王楚钦走在旁边，手里拿着本从民宿书架上抽的植物图鉴，时不时停下来对着花丛比对。

“这个是银叶菊，”他指着一丛灰绿色的植物给我看，指尖在图鉴上划过，“你看叶子上的绒毛，像裹了层雪。”阳光透过树叶落在他手背上，能看见细细的血管。

走到温室花房时，里面正开着大片的倒挂金钟，紫的、粉的、白的，像一串串悬着的小铃铛。他忽然从口袋里摸出个东西递给我，是片压平的鲁冰花瓣，蓝紫色的，被小心地夹在透明书签里。“昨天路过花店时捡的，”他耳尖有点红，“想着你可能喜欢。”

我捏着那枚书签，花瓣的纹路清晰可见，像是把昨天的阳光都锁在了里面。正想说谢谢，手机忽然响了，是朋友发来的消息，说在海边发现了个绝佳的野餐地，让我们赶紧过去汇合。

“要去吗？”他凑过来看了眼消息，睫毛扫过镜片，留下细碎的影子。我望着花房外的阳光，又看了看手里的书签，忽然觉得，这趟散心的旅程，好像早就偏离了最初的轨道——原本只想独自整理心绪，却在不知不觉间，习惯了身边多出来的这个脚步声。

“走啊，”我把书签塞进帆布包，拉着他往出口跑，“去晚了怕是要被抢光了位置。”他被我拽着，脚步踉跄了一下，却没挣开，只是在后面低低地笑，笑声混着风穿过花丛，惊起几只停在枝头的麻雀。

海风腥咸的气息越来越近时，远远看见朋友们已经在沙滩上铺好了餐布，刘丁硕正举着相机追着海鸥跑。

王楚钦忽然停下来，从包里翻出件防晒衣披在我肩上：“海边紫外线强。”我低头看着衣摆上印着的小鲸鱼图案。

午后的阳光落在海面上，碎成一片金箔。大家围坐在一起拆三明治，王楚钦被推去开汽水，拉环“啵”地弹开时，泡沫溅了他一手。我递过纸巾去，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两人都顿了一下，又像触电似的分开。

刘丁硕在旁边“啧啧”两声，举着相机拍个不停：“我说你们俩，能不能收敛点？这狗粮撒的，海鸟都要看不下去了。”

王楚钦瞪了他一眼，却没反驳，只是默默把开好的汽水塞进我手里，瓶身还带着他的温度。

我望着远处翻涌的浪花，忽然明白过来，所谓散心，或许从来都不是逃离，而是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遇见一个能让你把心放下的人。就像此刻，海风、阳光、身边的笑声，还有手里这瓶带着余温的汽水，都成了最好的答案。

野餐的余温还没散尽，夕阳就把海面染成了琥珀色。大家收拾东西往回走时，刘丁硕非要拉着王楚钦比谁扔石头远，结果用力过猛，把鞋甩进了海里。

“楚钦救我！那是我新买的限量款！”他扒着岸边的礁石哀嚎，王楚钦憋着笑脱了鞋，卷着裤脚走进浅滩。

海水漫到他小腿，裤脚被打湿了一大片，他弯腰捞起鞋时，浪花正顺着脚踝往下淌，夕阳把他的侧脸照得发亮，连带着那只沾了沙的鞋，都好像多了点生动的意思。

我站在岸边看，手里还攥着他给的那枚花瓣书签。

他拎着鞋走回来时，看见我手里的东西，脚步顿了顿，耳尖又开始发红：“还带着呢？”“嗯，”我把书签塞进他手心，“给你也看看，压得真好。”

他的指尖微凉，碰在一起时，两人都没说话，只听着身后刘丁硕还在跟朋友抱怨“限量款变限量海货”。

回民宿的路上，大家都累了，没人再闹着玩游戏。

王楚钦把湿裤子换了，穿着条浅灰色的运动裤，坐在客厅的地毯上擦相机。

我端着杯热牛奶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看见相机屏幕里全是今天的照片：有刘丁硕掉鞋的糗样，有朋友们举着三明治的笑脸，还有几张是我在花房里看花的背影，角度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第二天出发去Tekapo湖时，天还没亮。大家挤在租来的车里补觉，我靠窗坐着，看外面的天色一点点泛白。

王楚钦坐在我旁边，没睡，手里拿着张地图，时不时用笔圈点着什么。车过山路时，我被颠得晃了一下，他伸手扶了我胳膊一把，低声说：“靠我这边睡会儿吧，到了叫你。”

我没拒绝，往他那边靠了靠。他身上有淡淡的洗衣液味，混着点阳光晒过的气息，很让人安心。

迷迷糊糊间，感觉他把外套披在了我身上，还悄悄调整了座椅角度。

等被叫醒时，车已经停在湖边，窗外是一大片紫色的鲁冰花海，远处的雪山倒映在湖里，像块碎掉的蓝宝石。

“醒了？”他递过来一瓶温好的豆浆，“刚买的，还热乎。”我接过时，指尖碰到他的，这次他没躲，只是看着我笑，眼里的光比湖里的碎冰还亮。

傍晚在好牧羊人教堂前等银河时，风特别大。大家裹着厚外套互相取暖，刘丁硕举着相机骂骂咧咧：“这风再吹，我发型都要没了！”

”王楚钦把我往他那边拉了拉，用自己的肩膀挡住风：“冷不冷？”我摇摇头，其实早就不觉得冷了——他的体温透过外套传过来，比任何暖宝宝都管用。

银河升起来的时候，所有人都静了。

王楚钦忽然转过头，在漫天星光下看着我，声音很轻，像怕被风吹走：“其实……我不是临时有空才来的。”

我愣了一下，他又说：“刘丁硕跟我说你要来，说你最近不太开心，想散心。我……我想来看看。”他的声音有点抖，睫毛上像落了星星，“我怕太刻意，让你不舒服。”

风忽然停了，周围只剩下朋友们小声的惊叹。我看着他眼里的紧张和认真，忽然想起初见时那一眼对视，想起他递来的热可可，想起那枚压好的花瓣书签，想起这一路所有不经意的关照。原来有些相遇，从来都不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