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绳铃铛“响”

其实哪有什么突然想明白的事。大年初二那天，小宇拿着我的手机玩，误打误撞点开了王楚钦的朋友圈。

最新一条是腊月二十九发的，照片里是他家阳台的雪，配文写着“今年的雪比去年大，适合烤红薯”。

往下翻，有那家家常菜馆的菜单，他圈了松鼠鳜鱼，写着“酸甜口，记一下”；甚至还有我上次在景区戴过的那顶帽子，他说“捡到的，等失主来领”。

有些人的惦记，从来都不是嘴上说说。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时，我差点把手里的保温杯碰倒。王楚钦的消息跳出来：【我在出站口，穿黑色外套。】

出站口的人潮涌得厉害，我拎着行李箱被挤得东倒西歪，忽然有人从后面稳稳扶住了箱子把手。

回头就撞进王楚钦的眼睛里，他喘着气笑：“看你刚才在人群里踮脚，跟小宇抢糖吃时一个样。”

他接过箱子，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我盯着他手腕看，红绳还在，只是上面多了个小小的银铃铛，走路时叮铃铃响。

“上次路过银铺，想着加个铃铛，好找。”他像是看穿我的心思，低头晃了晃手腕，“你要是不喜欢，我再去摘了。”

“不用。”我赶紧摆手，脸颊有点热。

坐进他车里时，发现副驾放着杯热奶茶，三分糖，加珍珠，是我喜欢的口味。“猜你路上没好好吃饭。”他发动车子，“先去吃点东西？我知道有家店的馄饨不错。”

路过小区门口的超市，他突然停下车：“等我两分钟。”跑进去拎了袋草莓出来，红彤彤的，还带着水珠。“刚看到的，看着新鲜。”他把草莓塞给我，指尖碰到我的手，两个人都顿了一下，又同时移开目光。

车里放着舒缓的音乐，他没再说话，我也没找话题。

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突然觉得北京的春天好像来得早了点，连风里都带着点软乎乎的暖意。

到馄饨店坐下时，他突然从包里翻出个小盒子：“过年没赶上给你带礼物，这个……不算压岁钱。”

打开一看，是串糖葫芦，山楂裹着晶莹的糖衣，还插在红彤彤的竹签上。“知道你不爱吃太甜的，让老板少放了点糖。”

我咬了一口，酸甜的汁水流进喉咙，突然就想起年前在家纠结的那些夜晚。原来很多时候，我们不是怕给对方机会，是怕给了自己机会，却抓不住。可现在看着对面他有点紧张的眼神，突然就不怕了。

“王楚钦，”我抬眼看他，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糖葫芦的竹签，糖衣的甜在舌尖慢慢淡了，“和我在一起会很累。

他手里的动作猛地停了，刚要递过来的纸巾悬在半空，眼里的光亮像被风吹了一下，晃了晃，却没灭。

“我愿意。”这三个字说得又快又急，像是怕被打断，尾音都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

我轻轻摇头，把糖葫芦放在桌上，山楂的红在白瓷盘里显得格外鲜明。

“你先听我说完。”窗外的阳光刚好移到他手背上，能看见细小的绒毛，“我不是要拿这些当借口，只是……我得提前跟你说清楚。我这人有时候挺拧巴的，遇到事总爱自己扛，你可能会觉得我不够坦诚。还有，万一之后……”

话到嘴边突然卡住，那些藏在心里的顾虑像没煮透的豆子，硌得人发慌。

我吸了口气，盯着他手腕上的红绳铃铛：“万一之后我们走不下去，我……我承受不起那样的落空。你也大概知道我家什么样，我妈年纪大了，姐姐带着小宇也不容易，我之后肯定要多顾着家里。你如果真的成了我的丈夫，往后就会像姐夫那样，成了我妈的半个儿子，要操心的事只会比现在多。”

说到姐夫时，眼前突然闪过他帮我妈换灯泡、陪小宇去医院的样子，那些琐碎的、沉甸甸的责任，从来都不是一句“帮忙”就能轻巧带过的。

“这些你都想过吗？”我抬头看他，声音里带了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涩，“你不用急着回答，真的。

王楚钦没说话，只是把我面前的空杯子拿过去，重新倒了杯温水推回来。

他的手指在杯壁上轻轻敲了敲，像是在斟酌词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眼睛里的光比刚才更亮了些。

“我知道。”他说得很慢，每个字都很清楚，“你家的事，上次吃饭时阿姨跟我聊了些，姐姐也随口提过几句。我知道姐夫不容易，但我更知道，他看着小宇笑的时候，眼里的踏实是装不出来的。”

他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桌上，目光牢牢锁住我：“我不是一时冲动。你拧巴，我就多主动点；你爱自己扛，我就学着帮你分担；你怕落空，那我就走慢些，让你慢慢信我。至于家里的事，”

他笑了笑，眼角的弧度很温和，“我从小就想有个热闹的家，现在看来，是要得偿所愿了。”

他伸手过来，轻轻握住我放在桌上的手。他的掌心带着温度，把我冰凉的指尖一点点焐热。

“还有，”他低头看着交握的手，声音放得很柔，“别总说‘万一走不下去’。对我来说，要想的从来不是‘万一’，是‘以后’——以后怎么跟你妈学腌咸菜，以后怎么去陪小宇玩，以后……怎么让你觉得，跟我在一起，不用怕。”

喉咙有点发紧，我没说话，只是轻轻回握了他的手。

铃铛在他手腕上轻轻晃了晃，叮铃一声，像在为这个答案，轻轻喝了声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