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棠站在医馆后墙下,手指轻抚着砖缝。风穿过破败的窗纸,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她深吸一口气,按住那块微微凸起的砖头,指腹传来一丝凉意。
“咔哒”一声,暗门缓缓滑开,露出一条狭窄的通道。林婉儿提着油灯跟在后面,火苗晃了晃,在墙上投下两道摇曳的影子。
“你确定要进去?”林婉儿低声问,“万一有机关怎么办?”
沈小棠没说话,只是握紧了袖中的匕首,缓步走入通道。脚下的石板有些潮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旧的药香,混着霉味,让她想起小时候在这间医馆学医的日子。
那时母亲总在晨光中研磨药材,头发散在肩上,一边捣药一边哼着不知名的调子。沈小棠记得她总把最苦的药汁留到最后一口,说:“苦的吃多了,甜的才显得珍贵。”
可现在,她开始怀疑,那些苦,是不是母亲早就为她准备好的。
藏药阁在长廊尽头,木门半掩着,吱呀作响。沈小棠推门而入,月光透过破碎的窗棂洒进来,照在角落的药柜上。尘埃在光柱中飞舞,像是被惊醒的记忆。
她走到墙角,蹲下身,手指沿着墙砖摸索。玉佩嵌入凹槽的瞬间,一阵低沉的震动从地底传来。墙面缓缓裂开,露出一个老旧木匣。
她的心跳加快了。
林婉儿站在门口警戒,手按着腰间的短刀。她知道沈小棠现在最需要的是时间,而不是劝阻。
沈小棠颤抖着打开木匣,取出一封密信和一本泛黄的医册。信纸上熟悉的字迹让她眼眶一热——是母亲的笔迹。
“棠儿,若你看到此信,说明你已踏上归途。”
“我知道你一定会来。你总是这样,不肯认命,不愿低头。我为你骄傲,也为你难过。”
“你体内的寒毒不是天生的,是我亲手种下的。”
“你一定很恨我吧?可我别无选择。寒家的血脉不能断,继承者必须一代代传承下去。我是逃出来的,却把你留在了局里。”
“我不是个好母亲,但我希望你能活着走出这个局。你要记住,你是容器,不是继承者。真正的圣女还未现身。”
“去找她。只有她,才能终结这一切。”
沈小棠的手抖得厉害,信纸几乎要被捏碎。她咬紧牙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翻开医册。
医册中详细记载了寒毒的起源、症状、传播方式,甚至还有解法。但最让她震惊的,是最后一页的内容:
“寒家血脉传承图谱”
第一代:寒家圣女(已故) 第二代:寒家圣女(逃) 第三代:容器(沈小棠) 第四代:待定
“我只是容器……”她喃喃道,“不是继承者……”
林婉儿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还好吗?”
沈小棠没有回答,只是盯着医册上的字,眼神渐渐冷了下来。
她忽然起身,将医册塞进怀里,快步走向藏书架后的角落。那里有一幅她小时候的画像,画中题着母亲的字:
“棠儿,愿你一生平安。”
她伸出手,指尖刚触到画布,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
沈小棠猛地回头,林婉儿已经拔出了短刀。门外隐约传来低语声,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沈小棠迅速从画像后取下一个暗格,里面放着一枚玉简。她按下印记,母亲的声音缓缓传出:
“棠儿,我知道你一直想知道真相。我不敢告诉你,是怕你承受不了。”
“你是寒家血脉的延续者,但你不是圣女。圣女才是最终的继承者,她还在等你。”
“不要放弃,棠儿。你比任何人都坚强。去找她,结束这一切。”
声音戛然而止,玉简缓缓熄灭。
沈小棠的手指紧紧攥着它,指甲掐进掌心,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她的眼眶红了,却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
“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她低声质问,像是在问母亲,又像是在问命运。
她猛地将医册摔在地上,纸页散开,灰尘扬起。
“我不信!我不会成为你们的工具!”她咬牙切齿地说,声音嘶哑。
林婉儿赶紧拉住她:“别激动,外面的人可能已经发现了。”
沈小棠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迅速将玉简、医册和密信收好,转身准备撤离。
可就在她跨出门槛的一刻,密信的一角不小心掉落,飘落在地上。
林婉儿看到了,伸手去捡,却被沈小棠拦住:“别管了,快走!”
她们从后门溜出,翻过围墙,消失在夜色中。
而此刻,在不远处的阴影里,一道黑影悄然弯腰,捡起了那片密信残角。
“容器果然开始行动了。”他低声自语,嘴角浮现一丝冷笑,随即身形一闪,消失在黑暗中。
沈小棠与林婉儿躲进小巷,喘息未定。她低头看着手中仅存的密信片段,眼神坚定。
“我不会再被操控。”她低声说,“我要亲手改写命运。”
林婉儿拍拍她肩膀:“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陪你。”
两人隐入夜色,消失在街巷尽头。
而在远处高楼上,一名女子静静望着她们离去的方向,嘴角浮现一丝冷笑。
“终于醒了。”她低声呢喃,“游戏,才刚刚开始。”
沈小棠站在巷口,冷风灌进衣领。她低头看着手中残缺的密信,指尖微微发颤。
林婉儿拉了拉她的袖角:“现在怎么办?”
沈小棠没说话,只是将密信折好,塞进怀里。她抬头望向远处那座高楼,刚才那道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先回客栈。”她低声说,“我需要时间理清楚这些事。”
两人沿着小巷快步前行,脚步声在青石板上轻轻回响。夜色浓重,街巷空无一人,只有风吹动着晾在窗外的布帘。
转过一个街角,林婉儿忽然停下脚步。
“有人跟着我们。”
沈小棠眼神一凛,没有回头,而是继续向前走。
她能听见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频率一致,像是刻意模仿她们的节奏。
“往东边走。”她低声说,“那边有条死胡同。”
林婉儿皱眉:“你疯了?那是死路。”
“我知道。”沈小棠嘴角勾起一丝冷笑,“但他不知道。”
两人加快步伐,拐进一条狭窄的小巷。两侧是高墙,尽头是一堵砖墙,墙上爬满枯藤。
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
沈小棠转身,靠在墙边,示意林婉儿也躲到阴影里。几秒后,一道黑影闪入巷口。
那人身穿灰衣,腰间佩刀,正是顾文德的手下。
他左右张望,确认没人后快步走向尽头,伸手去拨弄墙上的枯藤。
手指刚触到砖缝,一道寒光闪过,他的喉咙瞬间被划开。
血溅在墙上,滴落在地。
沈小棠收起匕首,蹲下身在他怀里翻找片刻,抽出一张纸条。
上面写着一行字:
“容器已行动,盯紧医馆旧址。”
她将纸条揉成一团,站起身。
林婉儿看着她:“你早就知道他会跟来?”
“不是‘会’,是‘一定会’。”沈小棠声音平静,“母亲留下的东西,他们不可能不管。”
林婉儿沉默片刻:“可现在,他们知道我们在找什么了。”
沈小棠点头:“那就别让他们猜了,直接去找答案。”
林婉儿皱眉:“你是说——”
“明天一早,出发去南岭。”
沈小棠目光坚定,“那里有母亲最后留下的线索。”
林婉儿看着她,忽然笑了:“你还真打算一个人扛到底?”
沈小棠没有回答,只是转身朝巷口走去。风卷起她的衣角,像一把出鞘的刀。
而在另一侧屋顶上,那名女子静静望着这一切,眼中闪过一抹意味深长的光。
“她比我想的更快。”她轻声说,“但还不够。”
她抬手,从袖中取出一片纸条,上面正是那半张密信的残角。
“该让老朋友们准备了。”
夜色更深,风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