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习小组

周二的数学课结束后，祁思延在走廊上拦住了正要匆匆离开的林风。

“嘿，林风，等一下。”

林风身体微顿，转过身时眼神中带着惯常的警惕：“有事？”

“我和我妹，还有江一帆——你也许见过他，我们同年级的——准备组织一个数学学习小组，为月考做准备。班主任说可以找几个同学一起复习，我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加入？”

林风低头整理着书包带子，回避着祁思延的目光：“我数学不好，可能会拖后腿。”

“正因如此才更需要一起学习啊，”祁思延笑得轻松，“江一帆是数学天才，有他指导事半功倍。而且...”他压低声音，“我妹说如果我们小组月考平均分提高，她就请所有人喝那家奶茶店的芒果冰沙。”

林风嘴角轻微抽动了一下，像是被这个理由逗乐但又强忍着不表现出来。

“什么时候？”他终于问。

“今天放学后，图书馆的研讨室。就我们四个人，不会太吵。”祁思延留意到林风手指的紧绷程度稍微放松了些。

短暂的沉默后，林风轻轻点头：“好，我会去。”

“太好了！”祁思延没有表现出过分的热情，只是友好地拍了拍林风的肩，然后自然地收回手，“那放学后图书馆见。”

转身离开时，祁思延能感觉到林风的目光在他背上停留了几秒，然后才转身走向另一个方向。

———

放学后的图书馆研讨室内，江一帆已经在白板上写下了几道典型的月考题型。祁慕言则摆好了四份笔记和参考资料，耳机挂在脖子上，而非戴在耳朵上——这是她表示“全神贯注”的方式。

林风准时出现在门口，犹豫着没有立即进来。

“正好，你来了，”祁思延从书中抬头，语气自然得像这是再普通不过的一次聚会，“一帆刚列出了他认为最可能考的几种题型。”

江一帆转向林风，直接切入主题：“你的期中考试卷我看过——老师在课堂上展示过标准答案和常见错误。你的主要问题在于三角函数变换和空间向量的应用。今天我们专注这两部分。”

林风有些惊讶：“你记得我的试卷？”

“我记得所有人的试卷。”江一帆平静地回答，“我的记忆系统效率很高。”

祁慕言轻笑：“他的意思是，他过目不忘，而且乐于助人。来吧，坐下，我们从头开始。”

林风终于走进来，选了离门最近的位置坐下——祁思延注意到这个细节，但没有评论。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江一帆以他特有的精准和逻辑讲解数学概念，没有任何多余的情感色彩，却意外地清晰易懂。祁思延偶尔补充一些记忆技巧，祁慕言则负责在气氛过于严肃时插入轻松的话题。

令他们惊讶的是，林风在数学上的悟性其实不差，一旦理解了基本概念，解题速度相当快。

“这个辅助角的设定很巧妙，”林风在解出一道复杂的三角函数题后，罕见地主动开口，“我没想到可以这样简化。”

“你的逻辑思维很好，”江一帆客观评价，“只是基础概念不够牢固。每天练习半小时，月考能达到A级水平。”

林风似乎因这句直白的夸奖有些不知所措，低头继续做题。

祁慕言悄悄对哥哥使了个眼色，用唇语说：“声音平稳多了。”

研讨进行到一半时，颜如玉特意送来了点心和果汁。

“我妈听说你们在学习，非要送点吃的过来。”祁思延解释道，接过妈妈手中的托盘。

林风看着颜如玉温柔的笑容和自然地为每个人倒果汁的动作，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羡慕。

“谢谢阿姨。”他小声说，接过杯子时手指微微发颤。

颜如玉离开后，学习继续。随着数学难题一个个被攻克，室内的气氛明显轻松了许多。林风虽然话依然不多，但紧绷的肩膀放松了，偶尔会在解题成功时露出极淡的微笑。

“今天就到这里吧，”一小时后，祁思延宣布，“再学下去我的脑子要超载了。”

祁慕言立刻接话：“说到超载，我快渴死了。说好的奶茶呢？”

林风整理书本的动作慢了下来，似乎在等待一个明确的信号——他是该离开，还是被包括在“我们”之中。

“当然包括你，”祁思延仿佛读出了他的心思，转向林风，“你可是我们今天的主力解题手之一。再说，没有你，我们可能凑不够平均分提高的条件，我妹的小气你是不知道...”

祁慕言扔过一个橡皮擦：“我哪里小气了！走吧，我知道你在用激将法，但这招对我有用。”

江一帆已经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站在门边：“芒果冰沙的糖分和咖啡因含量对提高学习效率没有科学证明的有效性，但作为一种社交仪式，我认可它的价值。”

林风看着三人的互动，那种自然流露的亲密和默契，让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犹豫了片刻，然后轻轻点头：“好。”

去奶茶店的路上，祁思延和祁慕言刻意走在前面，让江一帆和林风并肩而行。江一帆继续谈论着数学问题，而林风居然也偶尔回应几句。

“他的声音现在像平静的湖面，”祁慕言小声对哥哥说，“偶尔还有微波荡漾，不再是那种压抑的轰鸣了。”

祁思延微笑：“看来数学比我们的话语更有穿透力。”

在奶茶店，当林风接过那杯冰沙，说出“谢谢”时，他的目光与三人依次接触，虽然短暂，却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眼神交流。

那一刻，祁慕言突然抓住哥哥的手臂，眼睛微微睁大。

“怎么了？”祁思延低声问。

“刚才...当他看着我们的时候，”祁慕言的声音几乎耳语，“我听到了...非常非常微弱，但确实存在...像是冰裂开的声音。”

祁思延望向林风，那个依然沉默寡言的转学生正小口喝着冰沙，听着江一帆解释某种数学定理在现实生活中的应用，脸上没有任何特别的表情。

但祁思延相信妹妹的听觉。那堵无声之墙，终于出现了一道微不可察的裂缝。

而他知道，只要有足够的耐心和温暖，再厚的冰墙，也终有融化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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