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在铁桶里晃出细碎的涟漪,阿澈趴在桶沿上,尾鳍轻轻拍打着水面。袁朗用碘伏给他换药时,指尖能摸到鳞片下逐渐愈合的肌理,原本外翻的伤口已经收拢,泛着健康的淡粉色。
袁朗“恢复得比我想象中快。”
袁朗把沾了血的棉签丢进医疗废物袋,
袁朗“你们人鱼的自愈能力,赶上我们特种部队的强化训练效果了。”
阿澈没说话,只是琉璃色的眼睛望着窗外。海风穿过窗棂,带着远方深海的气息,他的耳尖偶尔会微微颤动,像是在捕捉某种极细微的声响。这种情况从三天前开始出现,起初只是偶尔发呆,后来发展到整夜不合眼,尾鳍在水里不安地搅动,把桶壁撞得咚咚作响。
这天夜里,袁朗被一阵奇怪的低吟惊醒。月光透过窗户照进宿舍,阿澈半浸在水里,仰着头,喉咙里滚出绵长而哀伤的调子。那声音不像人类的语言,更像某种频率的振动,带着海水的潮湿和金属般的共鸣,听得人骨头缝里都发颤。
袁朗“怎么了?”
袁朗披衣下床,走到桶边。阿澈猛地回神,眼底蒙着层水光,像是刚哭过。他抓住袁朗的手腕,指尖冰凉,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阿澈“他们……在叫我。”
阿澈“族里的人,在深海里。”
袁朗“你听得见?”
阿澈点头,又摇了摇头,尾鳍烦躁地拍打水面
阿澈“不是用耳朵听……是这里。”
他按住自己的心口
阿澈“像潮汐一样,一下一下地拽着我。他们在等我回去。”
袁朗沉默了。他看着阿澈苍白的脸,看着他尾鳍上已经重新焕发光泽的鳞片,忽然意识到这个被他捡回来的生物,从来不属于这间狭小的营房。就像海鸥不该被关在笼子里,深海里的灵魂终究要回到属于他的浪涛里去。
袁朗“伤口还没好利索。”
袁朗弯腰,用毛巾擦了擦他脸上的水珠
袁朗“至少等结了疤再走。”
阿澈的眼睛亮了亮,又迅速黯淡下去。
阿澈“不能等了。”
他指向窗外漆黑的海面
阿澈“月圆之夜,海沟里的通道会打开,错过了这次,要再等半年。”
袁朗没再说话,转身从床底拖出个防水背包,往里塞了几包压缩饼干,又把剩下的半瓶碘伏和纱布放进去。他动作很快,像是早就做好了准备。
袁朗“我送你去海边。”
他拉上背包拉链
袁朗“但说好,要是你这伤没好透,半路被鲨鱼叼走了,我可不会跳下去救你。”
阿澈“不会的。”
阿澈看着他,忽然笑了。那是袁朗第一次见他笑,苍白的脸上绽开个极浅的梨涡,琉璃色的眼睛里像是落满了星光。
阿澈“鲨鱼怕我。”
凌晨四点的海岸线,月光把沙滩照得像铺了层银霜。袁朗把阿澈放在靠近礁石的浅滩上,海水漫过脚踝,带着夜的凉意。阿澈的尾鳍一沾到海水,立刻舒展开来,深蓝的鳞片在月光下泛着幽微的光。
袁朗“这个给你。”
袁朗把背包递给他,又从口袋里掏出样东西——是枚打磨光滑的子弹壳,边缘被他用砂纸磨得圆润
袁朗“人类的玩意儿,或许能当个护身符。”
阿澈接过来,指尖摩挲着子弹壳上的纹路,忽然倾身,在袁朗手腕上轻轻碰了一下。那触感像冰凉的海水掠过皮肤,又带着点鳞片的微涩,像个极轻的吻。
阿澈“我会回来的。”
阿澈“等我。”
他的身影很快融入夜色里,只留下一圈圈扩散的涟漪。袁朗站在原地,直到那圈涟漪消失在远方,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微凉的触感,像一个未完待续的承诺。
海风再次吹来,带着远方深海的气息,这一次,他好像也隐约听见了,那藏在浪涛之下的,悠长的呼唤,又像是一个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