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南医院的消毒水味像层黏腻的薄膜，糊在鼻腔里挥之不去。我坐在潘子病床边的塑料椅上，指尖摩挲着口袋里那枚蛇眉铜鱼，冰凉的触感顺着指腹蔓延到神经末梢，与昨夜墓中温热的血腥气形成诡异的重叠。潘子缠着绷带的胳膊露在被子外，纱布渗着淡淡的血渍，呼吸还带着受伤后的滞涩，这让我每想起七星鲁王宫里的混乱，心脏就揪得发紧。
三叔推门进来时带起一阵冷风，他脸上的疲惫比离开古墓时更重，胡茬冒了青茬，眼底泛着红血丝。“潘子情况稳定了，医生说再观察几天就能转普通病房。”他把带来的水果篮放在床头柜上，目光扫过我紧绷的脸，“你这小子，回来就没合过眼吧？”
我摇摇头，从口袋里掏出铜鱼递过去：“三叔，你再看看这个。”
铜鱼在晨光里泛着暗哑的铜绿，眉毛处的两条小蛇纹路清晰，鳞片细密得如同真的一般。三叔接过铜鱼，指尖在鱼鳞上细细划过，眉头渐渐拧成疙瘩：“这东西的纹路不对劲，你用手电筒照照。”
我连忙摸出背包里的矿灯，光柱聚焦在铜鱼表面时，神奇的一幕发生了——原本不起眼的鱼鳞在光线折射下，竟浮现出细碎的女真文字，像一群蛰伏的虫子突然苏醒。“这就是汪藏海藏的秘密？”我凑近了些，那些弯弯曲曲的文字一个也认不得。
“没错，这就是龙鱼密文。”三叔的声音沉了下来，“当年我在西沙海底墓拿到另一枚时，研究了半个月才发现这个门道。汪藏海这老狐狸，把字刻得比头发丝还细，不是特定角度的光线根本看不见。”他顿了顿，指尖点在铜鱼头部，“你这枚是从鲁殇王墓里的紫金匣拿的，我那枚来自西沙，还有一枚在陈皮阿四手里，是他1974年从广西镜儿宫换来的，为此丢了一双眼睛。”
“三枚铜鱼？”我忽然想起墓道壁画上那个额头刻着三条鱼的人脸，“难道它们藏着同一个秘密？”
三叔没直接回答，从包里翻出个布包，层层打开后，另一枚蛇眉铜鱼躺在其中，与我那枚几乎一模一样。“你看这两枚的纹路，能拼出部分内容。”他将两枚铜鱼并在一起，调整角度让光线折射，“汪藏海被万奴王掳去修云顶天宫，十年里发现了东夏的秘密——万奴王根本不是人，是人和蚰蜒的共生体。”
“共生体？”我头皮一阵发麻，想起鲁王宫里那些诡异的尸蟞，“就像……人和虫子长在一起？”
“比那更吓人。”三叔的眼神带着后怕，“密文里说，万奴王有十二只手，换届的时候是从地底之门爬出来的。汪藏海偷偷进过那扇门，出来就疯疯癫癫的，只留下‘时间不对开门必遭天谴’的话。后来才知道，那扇门就是青铜门。”
这时病房门被推开，王胖子探进个脑袋，手里拎着个塑料袋：“我说你们爷俩儿密谋啥呢？潘子醒了喊饿，我买了点粥。”他进来看到桌上的铜鱼，眼睛顿时亮了，“哟，这宝贝还在呢！上次陈皮阿四那枚拍卖，起价就一千万，咱这两枚不得值两千万？”
“别掉钱眼里了。”三叔瞪了他一眼，“这东西是催命符。”
潘子刚好睁开眼，声音沙哑：“三叔，吴邪，你们说的青铜门……我好像在哪听过。”他动了动胳膊，疼得皱起眉，“以前跟三叔下墓，听老辈人说过长白山有扇青铜门，门后是‘终极’，但谁也说不清终极是啥。”
“终极？”我心里咯噔一下，这个词在爷爷的笔记里出现过，只写着“不可说”三个字。
三叔沉默片刻，从口袋里摸出个烟盒，又想起是病房，只好塞了回去：“汪藏海布了个大局。你把三枚铜鱼的出土地连起来看看——七星鲁王宫、西沙海底墓、广西镜儿宫，正好是一条‘出水龙’的风水格局，龙头就在长白山。他是想引后人去云顶天宫。”
“引我们去送死？”胖子撇撇嘴，把粥递给潘子，“那老狐狸都死几百年了，还不安生。”
“他是想让人知道真相。”我突然开口，想起墓中那些警示性的密文，“他把秘密藏在风水宝眼里，就是怕被东夏人毁掉。可他为什么不直接写出来，非要搞得这么复杂？”
三叔摇摇头：“汪藏海当年是被逼着修皇陵，一举一动都有人监视，只能用这种办法。而且密文里说，青铜门后有业火，时间不对开门会焚烧天空，他肯定是怕秘密落入坏人手里。”
说话间，我的手机突然响了，是杭州铺子打来的。店员的声音带着慌张：“小老板，不好了！店里来了伙人，说要找吴三爷，还问起什么铜鱼，我们拦都拦不住！”
三叔的脸色瞬间变了：“告诉他们我不在，把卷帘门拉下来！”挂了电话，他快步走到窗边掀开窗帘一角，“是陈皮阿四的人，他肯定盯上这两枚铜鱼了。”
我凑过去一看，楼下停着辆黑色越野车，几个黑衣人站在门口，为首的独眼男人正盯着铺子招牌，想必就是陈皮阿四。“他怎么知道我们回来了？”
“盗墓这行就没有不透风的墙。”胖子摸出腰间的工兵铲，“要不咱跟他们拼了？胖爷我当年在长白山放倒过三只熊瞎子！”
“别冲动。”三叔按住他，“陈皮阿四心狠手辣，跟他硬拼吃亏。我们得赶紧走，潘子这边我安排了人照顾。”
我们刚收拾好东西，病房外就传来脚步声。闷油瓶不知何时站在门口，还是那身蓝色连帽衫，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刚从某个角落里走出来。“他们要来了。”他淡淡地说，手里的黑金古刀泛着冷光。
“小哥？你去哪了？”我又惊又喜，自从从古墓出来就没见到他。
闷油瓶没回答，目光落在铜鱼上：“三枚铜鱼，缺一不可。陈皮阿四不会善罢甘休。”他走到床边，看了眼潘子，“伤口别碰水，七天拆线。”说完从口袋里摸出个小纸包递给我，“这个，泡水喝。”
我打开一看，是些暗红色的粉末，带着淡淡的腥味。“这是啥？”
“麒麟竭，解尸毒的。”三叔凑过来看了眼，“你小子运气好，这东西比黄金还珍贵。”
脚步声越来越近，闷油瓶率先推开门：“走侧门。”他走在最前面，黑金古刀开路，那些堵在走廊的黑衣人竟没人敢上前。我们跟着他穿过安全通道，刚出医院大门，就见一辆越野车停在路边，驾驶座上的人朝我们挥手。
“是阿宁？”我愣住了，她怎么会在这里。
阿宁探出头，笑容明艳：“吴先生，三叔，好久不见。我是来送你们一程的，陈皮阿四的人快追来了。”
三叔警惕地看着她：“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合作。”阿宁递过来一份文件，“我们公司也在找蛇眉铜鱼，不过我们只要密文内容，铜鱼归你们。而且我们知道汪藏海的另一处遗迹，比云顶天宫更接近真相。”
胖子凑过去看了眼文件：“靠谱吗？这娘们儿上次在海底墓可没少坑我们。”
闷油瓶突然开口：“她没说谎。”他看向三叔，“可以去。”
车子一路疾驰，甩开了后面的追兵。阿宁递给我们一台笔记本，屏幕上显示着三枚铜鱼的密文翻译：“汪藏海在镜儿宫留下了地图，标记着‘真实之火’的位置，只有用这个才能看清青铜门后的东西。”
我看着屏幕上的文字，心脏狂跳：“真实之火是什么？”
“一种能照亮幻觉的火焰，传说藏在广西卧佛岭的浮屠地宫。”阿宁转动方向盘，“不过那里有很多人头鸟，口中还寄生着无皮猴，两者共生，攻击性极强。”
三叔摸着铜鱼，突然叹了口气：“我突然明白为什么小哥会失忆了。”他看向闷油瓶，“你是不是去过青铜门？”
闷油瓶握着黑金古刀的手紧了紧，眼神空洞了一瞬：“不记得了。只知道要找三枚铜鱼。”
车子驶上高速，窗外的风景飞速倒退。我看着手中的两枚蛇眉铜鱼，阳光折射下的密文仿佛活了过来。三叔的消失、小哥的失忆、陈皮阿四的追杀、阿宁的突然出现，还有汪藏海留下的千年迷局，像一张无形的网，将我们紧紧缠绕。
阿宁突然开口：“对了，吴先生，你爷爷的笔记里有没有提到‘02200059’这个编号？”
我猛地抬头：“你怎么知道这个编号？”在鲁王宫的耳室里，我见过这个印在外国人衣服上的编号。
“这个编号属于一支神秘的考古队，三十年前去过西沙海底墓，和你三叔有关。”阿宁的笑容带着深意，“而且我们发现，这支队伍里的人，现在都还活着，包括本该在墓里死去的人。”
三叔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握着铜鱼的手指关节泛白。
我看着三叔反常的样子，心里涌起无数疑问。他到底隐瞒了什么？小哥的真实身份是什么？青铜门后的终极究竟是长生的秘密，还是更可怕的真相？三枚铜鱼还没集齐，陈皮阿四虎视眈眈，神秘的考古队死而复生，汪藏海的局才刚刚拉开序幕。
车子一路向南，朝着广西的方向驶去。我把蛇眉铜鱼放回口袋，指尖传来的冰凉触感提醒着我，这一切远远没有结束。那些未解的谜团，就像墓道深处的阴影，正一步步将我们引向更诡秘的未知。而长白山的青铜门，如同一个巨大的问号，矗立在命运的尽头，等待着我们揭开它最后的面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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