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鸢让人仿照着账册的笔迹，重新补了几页关于云州军饷的记录。只是这新补的账页里，藏了些不易察觉的破绽——军饷发放的日期与当时的战事记录对不上，几笔大额支出的经手人署名，赫然是吏部侍郎的一个远房侄子，而那人根本从未去过云州。
“这样会不会太明显了？”周嬷嬷看着新账册，有些担忧，“万一被他们看出破绽，岂不是白费功夫？”
“就是要让他们看出一点，又不全看出来。”苏清鸢指尖划过账页上的署名，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太完美的假账反而引人怀疑，留几个无伤大雅的小错处，才显得真实。至于这个署名……他们忙着构陷侯爷，未必会细查一个不起眼的名字，等日后翻出来，才是最有力的证据。”
周嬷嬷恍然大悟，忍不住赞道：“夫人这心思，真是缜密。”
苏清鸢笑了笑，将账册交给李管事：“按之前说好的，让柳姨娘的丫鬟送出去。记住，要做得像真的一样，别让人看出破绽。”
李管事接过账册，重重地点了点头，眼中满是愧疚与决心：“夫人放心，老奴绝不会再出错。”
柳姨娘的丫鬟果然如期来取账册。李管事装作左右为难的样子，磨蹭了半天才把账册交出去，还反复叮嘱：“这事若是败露，我这条老命也就没了，还望姑娘……”
“李管事放心，我们大人说了，只要事成，保你儿子平安无事，还会给你一大笔钱养老。”丫鬟趾高气扬地接过账册，转身就走，丝毫没注意到李管事眼中一闪而过的冷意。
丫鬟走后，周嬷嬷低声道：“已经让人跟着她了，看她把账册交给谁。”
“不用盯太紧，免得打草惊蛇。”苏清鸢道，“我们只需等着，看吏部侍郎接下来要做什么。”
她心里清楚，吏部侍郎拿到账册，定会立刻呈给皇帝，或是在朝堂上发难。这场戏，才刚刚拉开序幕。
接下来的几日，京中异常平静。吏部侍郎既没有上奏折，也没有在朝堂上提及账册的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反而让苏清鸢有些不安。按常理，他拿到“证据”，应该立刻动手才对，如此平静，莫非是察觉到了什么？
“要不要让人去探探风声？”周嬷嬷也有些沉不住气。
苏清鸢摇了摇头：“再等等。他越是沉得住气，说明图谋越大。说不定，他在等一个更好的时机，比如……南疆传来些不好的消息时，再一举发难，让陛下对侯爷彻底失望。”
她的猜测没错。吏部侍郎确实在等。他拿到账册后，虽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却没细查，只想着等南疆战事胶着，甚至沈惊寒打了败仗时，再拿出“证据”，那时皇帝本就心烦意乱，定然会龙颜大怒，严惩沈惊寒。
这日，苏清鸢正在锦绣阁查看新到的丝绸，忽然接到侯府传来的消息——南疆传来战报，沈惊寒率军攻打柳州时，遭遇土司埋伏，损失惨重，暂时退守到附近的小镇。
“姑娘，这可怎么办？”春桃急得团团转，“若是让吏部侍郎知道了，定会趁机发难的！”
苏清鸢的手猛地攥紧了手中的丝绸，指尖几乎要嵌进布料里。损失惨重？她不信沈惊寒会如此轻易受挫。定是哪里出了问题，或是……战报有误？
“冷静点。”苏清鸢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去，把锦绣阁在南疆的掌柜叫来，我要知道柳州战事的详细情况，不能只听京里传来的只言片语。”
锦绣阁的掌柜很快赶来，带来了更详细的消息：“东家，柳州的战事确实打得激烈，土司用了诈败之计，引诱侯爷的军队进城，然后放火烧了粮仓。不过侯爷反应快，立刻率军突围，损失虽有，但不算惨重，只是粮草被烧，暂时退到附近的小镇筹粮。”
苏清鸢悬着的心稍稍放下。还好，不是大败。但粮草被烧，也是个不小的麻烦。
“给南疆的分号传信，让他们尽全力给侯爷送去粮草，要钱给钱，要粮给粮，不惜一切代价。”苏清鸢当机立断，“另外，让掌柜的想办法弄清楚，土司是怎么知道侯爷的进攻路线的，是不是军中又出了内鬼。”
掌柜的领命而去，苏清鸢却依旧忧心忡忡。南疆的战事吃紧，京中的暗流又在涌动，沈惊寒腹背受敌，处境定然艰难。
果然，不出苏清鸢所料，南疆战事不利的消息传到京城的第二天，吏部侍郎就联合几位文臣，在朝堂上发难了。
“陛下！镇北侯沈惊寒在云州私吞军饷，导致军心涣散，如今在南疆又指挥失当，中了土司的埋伏，损兵折将，实乃无能！臣恳请陛下彻查沈惊寒，并另派将领前往南疆，挽回败局！”吏部侍郎跪在地上，声泪俱下，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其他几位文臣也纷纷附和：“臣附议！”
皇帝赵衡坐在龙椅上，脸色阴沉，没有立刻发话。他看向站在武将之列的几位将军，他们都是沈惊寒的旧部，此刻个个脸色铁青，却碍于规矩，不敢轻易反驳。
“吏部侍郎说沈惊寒私吞军饷，可有证据？”赵衡的声音平静，却带着威严。
“臣有证据！”吏部侍郎连忙从袖中取出那本账册，“这是沈惊寒在云州的军饷账目，上面清清楚楚地记录着他多次克扣军饷，中饱私囊！”
太监将账册呈给皇帝，赵衡翻开一看，眉头越皱越紧。账册上的记录确实像是那么回事，几笔大额支出都去向不明。
“陛下，这账册……”吏部侍郎见皇帝脸色不佳，心中一喜，正要趁热打铁。
“这账册是从哪里来的？”赵衡忽然抬头，目光锐利地看向吏部侍郎。
吏部侍郎心中一慌，连忙道：“是……是臣偶然得到的，具体来源……不便透露。”
“不便透露？”赵衡冷笑一声，将账册扔回给他，“你可知这账册上的漏洞有多大？军饷发放日期与战事记录对不上，几笔大额支出的经手人，是你那从未去过云州的侄子！你当朕是傻子吗？”
吏部侍郎脸色瞬间惨白，捧着账册的手瑟瑟发抖：“陛下……臣……臣不知……”
“你不知？”赵衡猛地一拍龙椅，“你联合太后余党，构陷忠良，意图扰乱朝纲，当朕真的查不出来吗？”
原来，皇帝早就暗中派人调查吏部侍郎，查到了他与赌坊、太后余党的联系，只是一直没有证据。如今他自己拿出假账册，反倒不打自招。
“来人！”赵衡厉声喝道，“将吏部侍郎及其党羽拿下，打入天牢，彻查其罪！”
禁军一拥而上，将还在发愣的吏部侍郎等人拖了下去。朝堂上一片寂静，剩下的大臣们个个噤若寒蝉，不敢出声。
吏部侍郎被拿下的消息很快传到侯府。周嬷嬷和春桃都欣喜若狂，苏清鸢却只是长长地舒了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总算是过去了。”周嬷嬷抹了把眼泪，“这下侯爷在南疆也能安心了。”
苏清鸢点了点头，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的天空。夕阳正慢慢落下，给侯府的屋檐镀上一层金色的余晖。
她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平静。吏部侍郎虽倒，但他背后可能还有更大的势力，南疆的叛乱也还未平定，前路依旧充满未知。
但她不怕。只要她和沈惊寒心连着心，无论多大的风浪，都能挺过去。
“春桃，”苏清鸢转身道，“给南疆的侯爷写封信，告诉他京中一切安好，让他安心打仗，家里有我。”
春桃连忙应下，取来纸笔。苏清鸢拿起笔，在信纸上写下一行行字，字迹娟秀，却透着坚定。
信的最后，她写道：“静待君归，共赏桃花。”
写完，她将信纸吹干，折好，放进信封。窗外的风轻轻吹过，带着一丝暖意，仿佛在传递着她的思念。
南疆的战事还在继续，京中的暗流也未完全平息，但苏清鸢知道，只要心中有光，有牵挂，再漫长的等待，也终会迎来花开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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