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鸢第二次去李侧夫人的别院时，天色已近黄昏。夕阳的余晖透过老槐树的枝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槐花香。
李侧夫人正在院子里收拾晾晒的草药，见苏清鸢来了，有些意外，却还是放下手中的活计，迎了上来：“夫人怎么又来了？”
“有些事，想问问侧夫人。”苏清鸢开门见山，目光落在角落里那个上锁的木箱上，“关于前朝的谋逆案，关于李尚书，也关于……南疆的土司。”
李侧夫人的动作猛地一顿，背对着她的身子微微绷紧，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复杂了许多：“夫人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当年李尚书究竟是被谁陷害的。”苏清鸢看着她的眼睛，“也想知道，侧夫人这些年礼佛诵经，是不是一直在等一个机会，为家族洗清冤屈。”
李侧夫人沉默了，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像是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良久，她才轻轻叹了口气：“夫人既已查到，又何必再问？”
“我不是来问责的。”苏清鸢语气诚恳，“侯爷在南疆查到一些线索，当年与南疆土司勾结的，并非李尚书，而是另有其人。我想，侧夫人或许知道些什么，我们可以一起找出真相。”
李侧夫人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是浓浓的怀疑：“侯爷……真的查到了？”
“千真万确。”苏清鸢点头，“那些依附于土司的小部落已经招认，当年与他们联络的官员，姓赵，是前朝的户部侍郎，只是后来突然失踪了，像是被人刻意抹去了痕迹。”
“姓赵……”李侧夫人喃喃自语，脸色渐渐变得苍白，“果然是他……”
“侧夫人认识他？”
李侧夫人深吸一口气，走到那个上锁的木箱前，从腰间取下一把小巧的铜钥匙，打开了箱子。箱子里放着些旧书信和一本泛黄的日记。
她拿起一封信，递给苏清鸢：“这是当年赵侍郎写给先父的信，说是想请教些南疆的风土人情，现在看来，不过是想借机打探消息，顺便留下些‘证据’，好日后栽赃陷害。”
苏清鸢接过信，信上的字迹与她之前在卷宗里看到的赵侍郎笔迹一模一样，内容看似平常，却在字里行间隐晦地提及了几次与“南疆友人”的会面。
“先父为人正直，从未怀疑过他，还将自己整理的南疆见闻借给了他。”李侧夫人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后来谋逆案发，那些见闻成了‘通敌’的证据，赵侍郎却消失得无影无踪，先父百口莫辩，最终含冤而死。”
她又拿起那本日记，翻开其中一页：“这是先父的日记，上面记录了他最后一次见赵侍郎的情景，说赵侍郎当时神色慌张，还提到了‘大人物’、‘灭口’之类的话。”
苏清鸢看着日记上的字迹，心中豁然开朗。看来当年的谋逆案，背后果然有更大的势力，赵侍郎只是个棋子，而李尚书，不过是他们用来掩人耳目的牺牲品。
“那个‘大人物’，侧夫人知道是谁吗？”
李侧夫人摇了摇头：“先父没写，我也不知道。这些年我一直在查，却毫无头绪。赵侍郎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找不到任何踪迹。”
“或许，他不是失踪了，而是换了个身份。”苏清鸢若有所思，“一个能让他彻底消失，又能安然无恙地活下去的身份。”
李侧夫人眼中闪过一丝明悟：“夫人的意思是……他可能被幕后的人保护了起来？”
“很有可能。”苏清鸢点头，“能让一个户部侍郎凭空消失，还能抹去所有痕迹，绝非普通人能做到。说不定，是当年的皇族，或是手握重权的大臣。”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这个幕后之人，隐藏得如此之深，时隔多年，怕是早已身居高位，想要查清他的身份，难如登天。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春桃点燃了院子里的灯笼，昏黄的光笼罩着小小的院落。
“多谢夫人今日告知这些。”李侧夫人给苏清鸢续上茶水，语气真诚了许多，“这些年，我活得像个孤魂野鬼，守着这些秘密，不知道该向谁诉说。”
“侧夫人不必客气。”苏清鸢笑了笑，“侯爷也想查清当年的案子，不仅是为了还李尚书清白，也是为了查清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势力，免得他们再兴风作浪。”
沈惊寒的父亲当年也因这案子受到牵连，虽然最终洗清了嫌疑，却也因此郁郁而终。说起来，他们都与这旧案有着不解的渊源。
“若是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夫人尽管开口。”李侧夫人看着苏清鸢，眼神坚定，“只要能为家族洗冤，我什么都愿意做。”
“眼下倒有一件事需要侧夫人帮忙。”苏清鸢道，“侯爷说，赵侍郎当年与南疆土司联络时，曾提到过一枚‘双鱼玉佩’，说是接头的信物。侧夫人知道这玉佩的来历吗？”
李侧夫人想了想，摇了摇头：“没听说过。不过先父的日记里或许有记载，我回去再仔细找找。”
“好。”苏清鸢点头，“若是找到了，立刻告诉我。这枚玉佩，或许就是找到赵侍郎的关键。”
离开别院时，已是深夜。马车在寂静的街道上行驶，苏清鸢掀开车帘，看着窗外的月色。月光皎洁，却照不透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秘密。
“姑娘，您真的相信李侧夫人吗？”春桃有些担心，“万一她是故意骗我们的呢？”
“我相信她。”苏清鸢语气笃定，“她眼中的恨意和委屈，不是装出来的。而且，她没必要骗我们，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都是为了查清真相。”
更重要的是，她从李侧夫人身上看到了一种与自己相似的韧性——在困境中坚守，为了心中的信念，默默等待时机。
“只是那个幕后之人，会是谁呢？”春桃喃喃自语，“能在当年的风波中保全自己，还能隐藏这么多年，一定不简单。”
苏清鸢没有回答。她心里隐隐有个猜测，却不敢确定。那个人，会不会与皇室有关？甚至……与当今的某些权贵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个念头让她有些不安。若是真的，那他们要面对的，恐怕比想象中更棘手。
回到侯府后，苏清鸢立刻给沈惊寒写了封信，将李侧夫人的发现和自己的猜测都告诉了他。她不知道沈惊寒看到信后会是什么反应，只希望他能多加小心。
写完信，她坐在灯下，看着那本从李侧夫人那里借来的日记。日记里记录着李尚书的日常，有对朝政的忧虑，有对家人的思念，也有对时局的无奈。字里行间，都是一个正直官员的拳拳之心，却最终落得如此下场。
苏清鸢轻轻合上日记，心中暗暗下定决心。无论那个幕后之人是谁，她都要和沈惊寒一起，把他找出来，还李尚书一个清白，也还那些被牵连的人一个公道。
夜渐渐深了，清晏居的灯却还亮着。窗外的葡萄藤在风中摇曳，仿佛在低语着那些被时光掩埋的秘密。而苏清鸢知道，随着旧案的层层揭开，一场更大的风暴，或许正在悄然酝酿。但她不怕，因为她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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