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侧夫人很快从别院取回了那片干枯的兰花叶。叶片早已失去水分,呈深褐色,边缘有些卷曲,看起来与寻常落叶无异,只是被小心地夹在一张泛黄的宣纸上,宣纸一角还盖着李尚书的私印,显然是被特意珍藏的。
苏清鸢将兰花叶放在灯下细看,叶片上没有任何字迹,纹路也与普通兰花叶别无二致。她又拿起宣纸,对着光反复查看,宣纸上除了私印,再无其他痕迹。
“难道……只是一片普通的兰花叶?”春桃凑过来看了半天,忍不住疑惑道,“李尚书特意收着它做什么?”
李侧夫人也皱起眉头,拿起兰花叶轻轻摩挲:“先父向来谨慎,若只是寻常叶片,断不会如此郑重。或许……这里面藏着什么我们没发现的东西?”
苏清鸢没有说话,取来一盆清水,将兰花叶小心翼翼地放了进去。叶片遇水后渐渐舒展,原本深褐的颜色稍浅了些,却依旧没什么异常。她又让人取来些草木灰,撒在叶片上,依旧毫无反应。
“会不会是用了什么特殊的墨水?”周嬷嬷提议,“比如只有遇热才会显现的那种?”
苏清鸢觉得有理,让人取来一盏酒精灯,隔着一层薄布,小心地烘烤那片兰花叶。随着温度升高,叶片渐渐卷曲,边缘开始发黑,却始终没有字迹显现。
“看来是我想多了。”李侧夫人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失望,“或许真的只是一片普通的叶子,先父记下它,不过是一时兴起。”
苏清鸢却不这么认为。她将烤得半焦的兰花叶从火上移开,仔细观察着叶片的纹路,忽然发现叶片背面靠近叶柄的地方,有一处极细微的破损,不像是自然形成的,倒像是被什么东西刻意刮过。
她用镊子轻轻夹住叶片,对着光仔细看了看,那破损处的纹路有些凌乱,隐约能看出是一个极小的“瑞”字。
“你们看这里。”苏清鸢示意两人凑近,“这是不是一个‘瑞’字?”
李侧夫人和周嬷嬷仔细辨认了半天,都点了点头。
“瑞……瑞王?”李侧夫人的声音有些发颤,“先父是想告诉我们,这兰花叶与瑞王有关?”
“很有可能。”苏清鸢放下镊子,眼神凝重,“赵侍郎当年频繁接触瑞王,而这片兰花叶又是赵侍郎还书时夹带的,说不定就是瑞王让他转交的,想借此传递什么信息,却被李尚书察觉了异样,才特意留了下来。”
只是这“瑞”字太过微小,又藏得如此隐秘,若不是反复查看,根本发现不了。李尚书当年怕是也只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却没完全弄明白其中的含义,只能先将叶片收好,没想到竟成了今日的线索。
确定兰花叶与瑞王有关后,苏清鸢让人更加留意瑞王的动向。打探消息的护卫回报,瑞王近来往来的大臣多了起来,尤其是几位手握兵权的将领,常常在瑞王府待到深夜,行踪颇为隐秘。
“听说瑞王还以‘探望陛下’为名,频繁出入皇宫,每次去都带着不少药材,说是给陛下补身体的。”护卫低声道,“但宫里的人说,陛下的病情时好时坏,根本不见好转,连太医都束手无策。”
苏清鸢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瑞王频繁接触将领,又借探望之名出入皇宫,陛下的病情还时好时坏,这一切联系起来,不得不让人怀疑,瑞王是不是在暗中谋划着什么。
“他会不会想趁机夺权?”周嬷嬷忧心忡忡地问,“侯爷不在京中,朝中又没有能制衡他的人,若是他真有这个心思……”
“可能性很大。”苏清鸢点头,“瑞王蛰伏多年,如今借着陛下生病的机会,拉拢朝臣,接触兵权,显然是在为夺权做准备。而他背后的势力,恐怕就是当年与赵侍郎勾结的那些人。”
李侧夫人握紧了手中的佛珠,指尖微微发白:“这么说来,当年的谋逆案,瑞王才是真正的主谋?他利用赵侍郎和先父,掩盖自己的野心,如今又想故技重施,篡夺皇位?”
“很有可能。”苏清鸢沉声道,“而那双鱼玉佩和所谓的‘秘藏’,或许就是他用来拉拢势力、巩固地位的筹码。”
苏清鸢立刻将兰花叶的发现和对瑞王的怀疑写信告知沈惊寒。这一次,她没有用寻常的信使,而是让锦绣阁最可靠的掌柜,亲自快马加鞭送往南疆。她怕信在途中被瑞王的人截获,打草惊蛇。
送走信后,苏清鸢的心依旧悬着。瑞王在京中势力庞大,又深得部分老臣信任,若是真的发难,她一个侯府夫人,怕是难以应对。
“夫人,要不我们先想办法联系几位忠于陛下的老臣?”周嬷嬷提议,“比如李大人,他向来正直,又与侯爷交好,若是能得到他的支持……”
苏清鸢摇了摇头:“不可。瑞王现在行事极为谨慎,我们没有确凿证据,贸然联系老臣,只会让他察觉我们的意图,反而更危险。”
她顿了顿,看向李侧夫人:“侧夫人,你在京中多年,有没有听说过瑞王与什么前朝旧臣往来密切?尤其是与南疆有关的。”
李侧夫人想了想,道:“倒是听说瑞王年轻时曾在南疆待过几年,认识不少当地的土司和部落首领。只是那时他还只是个不受重视的王爷,没人在意这些。”
苏清鸢眼中闪过一丝明悟:“难怪他能与南疆土司勾结得如此紧密,原来早有渊源。”
看来瑞王的野心,并非一日两日了,而是筹谋了数十年。从当年的谋逆案,到如今的南疆叛乱,再到京中的布局,环环相扣,步步为营,心思之深沉,令人胆寒。
秋意渐浓,京中的气氛也越来越压抑。瑞王府的马车出入更勤了,街上巡逻的士兵也多了起来,隐隐透着山雨欲来的紧张。
苏清鸢却依旧每日打理着侯府,处理着锦绣阁的事务,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只是她暗地里让人将侯府的重要财物和账册都转移到了锦绣阁的密室,又给府里的护卫配备了更多的兵器,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这日傍晚,她正在菊花园里浇花,忽然看见一只信鸽落在了院中的槐树上,脚上系着一个小小的竹筒。那是沈惊寒与她约定的暗号,只有极重要的消息才会用信鸽传递。
苏清鸢连忙取下竹筒,展开里面的字条,上面只有短短一行字:“南疆已定,即日返程。瑞王异动,多加小心,勿要轻举妄动。”
看到“即日返程”四个字,苏清鸢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一半。他要回来了。
而“瑞王异动,多加小心”几个字,也让她更加确定,沈惊寒在南疆定然也查到了瑞王的蛛丝马迹。
她抬头望向天空,夕阳正慢慢落下,给云层染上一层金色。秋风吹过,带来一丝凉意,却也吹散了些许阴霾。
沈惊寒要回来了,这场与瑞王的较量,终于要迎来真正的对决。而她,会在这里,守着侯府,等他回来,与他并肩作战。
菊花园里的菊花依旧开得灿烂,仿佛在预示着,风雨过后,终将迎来花开月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