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霜攥着刀柄的手沁出冷汗，直到苏慕言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才悄然退回密林。她踩着厚厚的积雪往回走，靴底碾过枯枝发出的轻响，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主帐的烛火还亮着。萧惊鸿正对着舆图推演战局，案上放着半块没吃完的干粮，旁边压着傅云峥送来的那本小册子，书页上密密麻麻写满了批注。
“将军。”林霜掀帘而入，寒气裹挟着雪粒扑在烛火上，火苗猛地晃了晃。
萧惊鸿抬头，见她神色凝重，便知有事：“卫凛那边得手了？”
“得手了，赤狼部粮草烧了大半。”林霜躬身道，“只是……属下发现苏军医有些不对劲。”
她将方才所见一五一十说来，末了补充道：“那黑鹰部首领的身形，瞧着像个女子。”
萧惊鸿指尖顿在舆图上的“赤狼部”三字处，眉峰微挑：“女子？黑鹰部向来由男子掌权，何时换了首领？”
“这正是蹊跷之处。”林霜道，“苏军医与她私会时，递了个布包，看模样沉甸甸的。”
“布包……”萧惊鸿指尖轻叩案几，忽然笑了，“我倒要猜猜，那布包里装的是什么。”
她起身走到帐门口，望着天边残月：“林霜，你说傅云峥派来的信使，为何偏在这时带来江南的粮草消息？”
林霜一愣：“难道……”
“没错。”萧惊鸿转身，眼中闪烁着了然的光，“苏慕言，十有八九是傅云峥的人。”
***此时的京城，傅府书房。
傅云峥正就着烛火抄写《孙子兵法》，笔尖在宣纸上划过，留下清隽的字迹。窗外传来轻微的响动，他笔尖未停，只淡淡道：“回来了。”
一道黑影从窗棂翻入，摘下面罩，露出张英气勃勃的女子面容——正是黑鹰部新任首领，风离落。
“公子料事如神，萧将军果然没起疑。”风离落将一个布包放在案上，“这是赤狼部与二皇女往来的密信，属下已按公子吩咐，换成了假的。”
傅云峥放下笔，打开布包，里面果然是几封火漆封口的信函。他抽出一封，看了两眼便笑了：“萧明月的字迹还是这般张扬，难怪藏不住事。”
“那真的密信？”风离落问。
“已让人快马送往北境，亲手交给萧将军。”傅云峥将假信函重新包好，“你且回黑鹰部待命，三日后的决战，按原计划行事。”
风离落点头，又道：“公子，您当真放心让萧将军独自面对蛮族主力？要不属下……”
“不必。”傅云峥打断她，目光落在案上那本尚未抄完的兵书，“她比我们想象的更厉害。”
他想起三日前，自己托信使带去的那句“心诚则灵”，脸颊微微发烫。那平安符终究没送出去，倒是连夜整理了蛮族各部的资料，又拜托风离落从中斡旋——他知道萧惊鸿不喜欢旁人插手她的战事，却忍不住想为她铺好后路。
***北境，云城将军府。
萧惊鸿收到真密信时，正与卫凛研究如何应对三日后的决战。信纸泛黄，上面的字迹潦草却带着狠戾，赫然是萧明月的亲笔，言明只要蛮族杀了萧惊鸿，便割让云城以北三城作为谢礼。
“无耻！”卫凛气得将信纸拍在案上，“她还是不是大胤的皇女？竟能做出这等卖国求荣的事！”
萧惊鸿却很平静，将信纸折好，收入怀中：“这倒是份好礼物。”
“将军要把这个交给陛下？”卫凛问。
“不。”萧惊鸿笑了，“我要让这封信，在决战当日，传遍蛮族各部。”
***三日后，黑风口。
蛮族主力倾巢而出，黑压压的骑兵列成方阵，气势汹汹。萧惊鸿一身银甲，立马阵前，身后是五千精兵，虽人数不及对方，气势却丝毫不输。
赤狼部首领，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拍马出列，用生硬的汉话喊道：“毛丫头，识相的就束手就擒，否则踏平云城，鸡犬不留！”
萧惊鸿冷笑，扬声道：“赤狼首领好大的口气，怕是忘了自己身后还有个‘靠山’吧？”
她说着，将那几封假密信扔了过去。
赤狼首领捡起信，看了两眼顿时脸色大变，怒吼道：“黑鹰部！你们竟敢勾结大胤，算计我？”
黑鹰部阵中，风离落一身黑衣，拍马而出：“休要血口喷人！明明是你私通二皇女，想独吞云城！”
两部本就有嫌隙，此刻更是剑拔弩张。赤狼部首领怒不可遏，挥刀便向风离落砍去：“老子先杀了你这个叛徒！”
“来得好！”风离落拔剑迎上，两部人马瞬间混战在一起。
萧惊鸿见状，对林霜道：“就是现在！”
“杀！”林霜举起长刀，率先冲入敌阵。五千精兵如猛虎下山，专挑蛮族混乱之处砍杀。
卫凛紧随其后，箭矢百发百中，专射敌军将领。他肩头的伤口尚未痊愈，却浑然不觉，眼中只有复仇的火焰。
萧惊鸿银枪舞动，枪尖所过之处，无人能挡。她一眼便看见蛮族主帐前的蛮族大可汗，拍马冲了过去：“蛮族可汗，可敢与我一战？”
大可汗是个白发老者，见状冷笑：“乳臭未干的丫头，也敢挑战本汗？”
他挥起狼牙棒，带着呼啸的风声砸向萧惊鸿。两人战在一处，枪影棒影交织，激起漫天尘土。
三十回合后，萧惊鸿看准破绽，银枪一挑，挑飞了大可汗手中的狼牙棒。她勒住马缰，枪尖直指其咽喉：“降不降？”
大可汗看着周围混战的族人，又看了看阵前那几封散落的密信，忽然惨笑：“好一个离间计！本汗输了！”
他话音刚落，一支冷箭忽然从侧面射来，直指萧惊鸿后心！
“将军小心！”林霜嘶吼着扑过来，却已来不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支羽箭斜刺里飞来，精准地撞开了冷箭。
萧惊鸿回头，只见卫凛正放下弓箭，脸色苍白如纸——他为了救她，硬生生扯动了肩头的伤口，鲜血浸透了衣衫。
“你……”萧惊鸿心头一紧。
“别废话！”卫凛咧嘴一笑，笑容却比哭还难看，“先收拾了那放冷箭的！”
萧惊鸿顺着冷箭来的方向看去，只见赤狼部一个蒙面人正想逃跑。她眼神一冷，银枪脱手而出，正中那人后心。
蒙面人倒地，露出一张熟悉的脸——竟是王参军的亲弟弟，王虎！想来是萧明月安插在蛮族的棋子。
“拿下所有叛徒！”萧惊鸿高声下令。
战局已定。蛮族大可汗投降，赤狼部残余势力被黑鹰部收编，王虎被就地正法。
云城的士兵们欢呼雀跃，将萧惊鸿高高举起，抛向空中。
卫凛靠在城墙上，看着被众人簇拥的萧惊鸿，忽然觉得，这个“毛丫头将军”，好像也没那么讨厌。
***三日后，云城设宴庆功。
萧惊鸿坐在主位，看着底下觥筹交错，忽然有些想念京城的傅云峥。她拿起酒杯，对着南方遥遥一敬：“傅公子，多谢。”
此时的京城，傅云峥仿佛感应到什么，抬头望向北方，唇角不自觉地上扬。风离落走进来，见他这模样，忍不住打趣：“公子，这还没成亲呢，就开始惦记了？”
傅云峥瞪了她一眼，耳根却红了：“胡说什么。对了，二皇女那边有动静吗？”
“按公子的吩咐，已让人把她私通蛮族的消息散播出去，京城里现在议论纷纷。”风离落道，“陛下怕是……”
“母后自有决断。”傅云峥重新拿起笔，“我们只需等着惊鸿凯旋便是。”
他在纸上写下“凯旋”二字，笔锋轻快，仿佛已看见那个银甲少女，踏着春风归来。
而北境的春风，似乎真的提前来了。云城的积雪开始融化，屋檐下滴着水珠，叮咚作响，像在为这场胜利伴奏，也像在预示着，那些藏在暗处的情愫，终将在阳光下，破土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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