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梦

“她本是无名蜉蝣,却敢向天讨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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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番疫病凶险异常,所幸清晏命不该绝,终究从鬼门关前挣回一条性命。然病根深种,虽得痊愈,却落下心脉受损之症,时常胸闷气短,心口隐痛如针刺。
药王谷诸位圣手虽以以毒攻毒的奇术救其性命,却终究难挽元气大伤,其体质较之常人已显虚弱。
余靖澜见侄女病体未复,实在放心不下,便将她留在谷中调养。
谁曾想这一留,便是十年光景。
青鸾峰壁立千仞,终年云雾缭绕,山径险绝,飞鸟难渡。药王谷入口处更暗藏九宫八卦之局,移步换形,寻常人即便寻至山门,也只会见古木盘错,怪石嶙峋,不得其门而入。
谷中之人潜心医道,不问世事,外间烽火连天也好,太平盛世也罢,皆如隔世云烟,不闻不问。
清晏虽在谷中长大,却也难得窥见外界光景。
偶有闲暇,便背着药篓,踏着晨露出谷采药。
青鸾峰上奇花异草遍布,她最喜在悬崖峭壁间寻那雪灵芝,或是于幽涧深处觅得龙血藤。
山风拂面时,她常驻足峰巅,望着远处隐约可见的城池轮廓出神,却始终不曾踏出青鸾地界半步。
如此这般,寒来暑往,竟不觉已过十载春秋。
谷中岁月静好,清晏日日与药经为伴,与银针为伍,渐渐将那些幼时的记忆都化作了一场模糊的梦。
唯有心口偶然传来的刺痛,才提醒着她那段与死神擦肩而过的往事。
而这十载寒暑,清晏日日与药香为伴。晨起辨百草,夜读《灵枢经》,在诸位医官悉心指点下,竟将药王谷的秘传医术尽数习得。
待到及笄之年,其医术造诣已臻化境,望闻问切之准,用药施针之妙,纵是太医院院使亲至,怕也要叹服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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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鸾峰云雾初散,一驾青篷马车碾过泥泞山道,缓缓驶向江州方向。连月阴雨使得路面湿滑难行,车轮不时陷入泥淖,车夫只得频频挥鞭催马。
车厢内,着杏色比甲的丫鬟青杏撩开茜纱窗帷,忽见远处城郭轮廓隐现,不由轻呼。
青杏“姑娘,瞧见城门了!”
倚在软枕上的女子闻言抬眸。
她身着青碧色云纹纱裙,腰间束着月白丝绦,发丝半挽成慵懒的侧髻,唯以一支白玉兰斜簪其间。
十年光阴,当年那个病骨支离的垂髫稚女,如今已是眉目如画的清丽佳人。
清晏指尖无意识地抚过心口,淡淡应了声。
余清晏“嗯。”
车帘翻飞间,漏进一缕带着泥土气息的春风,她鸦羽般的睫毛在瓷白的面颊上投下浅影。
青杏瞧着自家姑娘这副模样,忙将备着的杏色披风轻轻搭在她膝上。
……
青石板街道上,清晏与青杏步履匆匆。
十年未归,江州城坊市格局依稀如旧,只是沿街商铺的幌子换了新色,茶楼酒肆里传出的都是陌生口音。
行至郡守府前,朱漆大门上的铜钉依旧锃亮,檐下却已不见当年那块“明镜高悬”的匾额。
守门的差役面生得很,腰间佩刀随着踱步发出沉闷的碰撞声。
青杏见自家姑娘驻足凝望,纤长的手指在袖中微微攥紧,忙拦住个挎着菜篮的妇人。
青杏“这位婶子,敢问现今郡守大人尊姓?”
“哟,外乡来的?”妇人打量着她们素净的装束,“是柯大老爷在任呢。”
清晏忽地抬眸,玉兰簪子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余清晏“从前那位余大人呢?”
妇人警觉地退后半步:“你们打听这个作甚?”
青杏“婶子别恼。”
青杏笑着塞去一把铜钱。
青杏“我家姑娘少时蒙余大人救命之恩,特来谢恩的。”
她指尖悄悄指了指心口,妇人顿时会意。那年大疫,得余靖远活命的人家不在少数。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