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明》的开机仪式定在城郊的古寺，清晨的薄雾还没散尽，青石板路上洇着湿漉漉的凉意。朽栾伊穿着剧组统一的黑色卫衣，长发利落地束成高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线条清晰的下颌。她站在香案旁，看着工作人员调试摄像机，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那串简单的银链——那是五年前鹿晗送她的，款式早就过时了，她却一直戴着，像一种隐秘的习惯。
“伊姐，该上香了。”鹿姎捧着三炷香走过来，眼里带着点担忧，“刚才我看到朴灿烈了，他看你的眼神……不太对。”
朽栾伊接过香，指尖在微凉的香柱上顿了顿。朴灿烈是《烬明》的男二号，也是三年前那部让她初露锋芒的电影里，被她“抢走”男主角的演员。当年那部戏，原定男主是朴灿烈，临开机前却突然换成了鹿晗，而她作为女主角，被媒体猜测是靠鹿晗的关系上位，连带朴灿烈也成了圈内的笑柄——“被新人抢角的资源咖”。
这些年，朴灿烈对她的敌意几乎是摆在明面上的，颁奖礼上碰面从不打招呼，采访时被问及对她的看法，也总带着若有似无的嘲讽。这次《烬明》能请到他来演男二，连导演都说是“意外之喜”，只有朽栾伊知道，这大概不是意外。
“没事。”她淡淡应了一声，转身走向香炉。火苗舔舐着香柱，燃起淡淡的青烟，她低头拜了三拜，将香插进香炉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不远处的朴灿烈。
他穿着和她同款的黑色卫衣，身形比三年前更挺拔了些，眉眼间的少年气褪去，多了几分锋利的硬朗。他身边站着乔祠，今天穿了条米白色的连衣裙，长发披肩，看起来温婉娴静，可看向她的眼神里，却藏着和朴灿烈如出一辙的疏离。
“鹿老师呢？”朴灿烈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点刻意放大的音量，刚好能让周围的人都听见，“不是说今天一定到吗？怎么，影后都到了，顶流还耍大牌？”
这话带着明显的挑衅，周围瞬间安静了几分，几道探究的目光齐刷刷落在朽栾伊身上。鹿晗是《烬明》的男主角，也是这部戏最大的噱头——顶流与影后，五年后首次合作，光是这个标签就足够让媒体狂欢。
朽栾伊没回头，只是整理了一下卫衣的帽子，声音平静无波：“鹿老师的航班延误了，导演说他中午能到。”
“哦？延误了？”朴灿烈轻笑一声，缓步走过来，停在她面前，“我还以为，是某些人不想见，特意让他躲开呢。”
他的目光扫过她腕间的银链，眼神里的嘲讽几乎要溢出来：“毕竟，三年前的事，说起来也挺尴尬的。一个靠抢角上位，一个靠资本压人，现在居然要演情侣，这戏可真够讽刺的。”
“朴灿烈。”朽栾伊终于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她的眼神很淡，像结了冰的湖面，看不出什么情绪，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开机仪式，说话注意点分寸。”
“分寸？”朴灿烈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当年你们抢走我角色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分寸？当年媒体把我骂成筛子的时候，你们在哪？现在成了影后，就开始跟我讲分寸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引得不少工作人员侧目。乔祠走过来，轻轻拉了拉他的胳膊：“灿烈，别这样，好多人看着呢。”
“看着怎么了？”朴灿烈甩开她的手，目光死死盯着朽栾伊，“我就是要让大家看看，这位风光无限的朽影后，当年是怎么踩着别人往上爬的！”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踩着你了？”朽栾伊的声音终于冷了下来，“当年换角的事，我不知情，鹿晗也不知情。如果你觉得委屈，可以去找制片人，可以去问公司，冲我发什么火？”
“不知情？”朴灿烈嗤笑，“说得真轻巧。要不是鹿晗背后的鹿氏集团施压，你以为那个角色轮得到你？朽栾伊，别装得一副清清白白的样子，这圈子里的肮脏事，你比谁都清楚！”
“我清楚什么？”朽栾伊向前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她的目光像淬了冰，“清楚你当年为了抢那个角色，贿赂副导演被抓到？清楚你团队买水军黑我，结果被扒出来反噬？还是清楚……”
“够了！”朴灿烈猛地打断她，脸色瞬间涨红，眼里闪过一丝慌乱。那些都是他当年的黑料，被公司压下去了，他没想到朽栾伊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连风吹过树叶的声音都听得格外清晰。鹿姎站在旁边，紧张得手心冒汗，想上前拉朽栾伊，却被边伯贤不动声色地拦住了。
边伯贤今天穿了件酒红色的衬衫，外面套着黑色皮衣，手里把玩着一个打火机，眼神似笑非笑地看着对峙的两人。他是《烬明》的音乐总监，按理说没必要来开机仪式，可他不仅来了，还从刚才起就一直站在不远处，像个看好戏的局外人。
“怎么不说了？”朽栾伊看着朴灿烈泛红的眼眶，语气没有丝毫缓和，“朴灿烈，三年了，你还活在过去那点破事里。你觉得自己委屈，觉得全世界都欠你的，可你有没有想过，谁也不欠你的。”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脸色发白的乔祠，声音轻了些，却带着刺骨的寒意：“你想报仇，可以冲我来。但别把不相干的人扯进来，更别用你那套阴暗的心思，去揣度所有人。”
朴灿烈的拳头死死攥着，指节泛白，额头上青筋隐隐跳动。他看着朽栾伊那张平静无波的脸，突然觉得一阵无力——三年了，她早就不是当年那个面对记者追问只会低头沉默的新人了。她成了影后，站在了他永远够不到的高度，而他，还在原地舔舐着当年的伤口，像个笑话。
“影后就是影后。”他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浓浓的自嘲，“说话都这么有底气。怎么，如今地位稳了，连对手都敢挑了？连鹿晗都能请回来给你做配了？”
这话戳中了在场所有人的心思。谁都知道鹿晗和朽栾伊的过去，也知道鹿晗如今的咖位，根本没必要接一部“大女主”电影做男主，除非……是为了她。
朽栾伊的指尖猛地收紧，银链硌得腕骨生疼。她想反驳，说鹿晗接戏只是因为剧本好，可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一阵汽车引擎的声音由远及近，几辆黑色保姆车停在了古寺门口。车门打开，鹿晗穿着和众人同款的黑色卫衣，却硬生生穿出了矜贵感。他戴着黑色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只露出线条利落的下颌和紧抿的唇。
他刚走近，就感觉到了现场诡异的气氛。目光扫过对峙的两人，最后落在朽栾伊泛白的指尖上，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抱歉，来晚了。”他的声音低沉，带着点刚下飞机的沙哑，却瞬间打破了现场的僵局，“路上有点堵。”
朴灿烈看到他，脸色更难看了，却没再说什么，只是冷哼一声，转身走到乔祠身边。乔祠拉着他的胳膊，低声说了句什么，他的脸色才稍微缓和了些。
鹿晗没看他们，径直走到朽栾伊身边，目光落在她腕间的银链上，眼神暗了暗。“没事吧？”他问，声音很轻，只有两人能听见。
朽栾伊转过头，避开他的目光：“没事。该拜神了。”
她转身走向香炉，步伐有些快，像是在逃避什么。鹿晗看着她的背影，放在身侧的手悄悄握紧。刚才朴灿烈的话，他在车里隐约听到了几句，那些关于“抢角”“资本”的嘲讽，像针一样扎在心上。
三年前的换角风波，确实和鹿家有关。他父亲不满他为了拍戏耽误家族生意，故意用资本施压换了男主，想逼他退出娱乐圈，却没想到会连累朽栾伊和朴灿烈。这些年，他一直想解释，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而她，也从未问过。
拜完神，导演召集主创合影。朽栾伊站在中间，左边是鹿晗，右边是朴灿烈，三人间的空气仿佛都结了冰。摄影师喊“看镜头”时，朽栾伊微微侧头，刚好对上鹿晗看过来的目光。
他的眼神很深，像藏着一片海，里面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愧疚、担忧，还有一丝……她不敢深究的温柔。朽栾伊的心跳漏了一拍，慌忙移开目光，看向镜头时，嘴角的笑容有些僵硬。
朴灿烈站在她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别装了，朽栾伊。你以为鹿晗回来是为了什么？他不过是觉得你还有利用价值。等这部戏拍完，你们还是会像五年前一样，各走各的路。”
朽栾伊握着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脸上却依旧维持着平静：“我的事，就不劳朴先生费心了。”
合影结束后，众人散去准备拍第一场戏。鹿晗被导演叫去讲戏，朽栾伊刚走到休息区，就看到张艺兴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件米白色的羊绒披肩。
“刚下飞机就赶过来了，怕你冷。”他把披肩递给她，语气温柔，眼神里却带着不易察觉的审视，“刚才……朴灿烈没为难你吧？”
朽栾伊接过披肩，披在肩上，暖意包裹着身体，心里却没什么温度。“没有，就是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
“无关紧要？”张艺兴笑了笑，“他那些话，明摆着是想让你难堪。伊伊，你就是太心软了，总把什么都憋在心里。”
他顿了顿，状似无意地说：“其实我早就说过，别接这部戏。鹿晗和朴灿烈都在，你夹在中间太为难了。要是你不想拍了，我现在就去跟导演说，违约金我来付。”
“不用了。”朽栾伊摇摇头，“这是我选的剧本，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拍完。”
她的语气很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心。张艺兴看着她，眼底闪过一丝失落，却很快掩饰过去：“好，你想拍就拍。需要帮忙的话，随时找我。”
他转身离开时，目光扫过不远处的鹿晗，眼神冷了下去。刚才鹿晗和朽栾伊对视的那一眼，他看得清清楚楚，那里面的默契和暗流，是他这三年用尽心思也得不到的东西。
边伯贤靠在一棵老槐树下，看着这一幕，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他身边的鹿姎捧着剧本，小声说：“边老师，你说他们……会不会吵架啊？”
“吵架才好。”边伯贤拿出手机，对着正在讲戏的鹿晗和朽栾伊拍了张照，发给鹿晗，配文：【你前女友竹马和现情敌，都盯着你家影后呢，不抓紧点？】
鹿姎看着他的动作，有点懵：“边老师，你怎么还拍照啊？”
“留着看戏。”边伯贤收起手机，揉了揉她的头发，“小助理，学着点。这圈子里的戏，台上的哪有台下的好看。”
鹿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朴灿烈休息的方向。乔祠正坐在他身边，给他递水，动作自然又亲昵。可她总觉得，乔祠看朴灿烈的眼神里，除了喜欢，还有点别的什么——像是同情，又像是无奈。
第一场戏拍的是男女主角的初遇。朽栾伊饰演的女杀手在古寺里刺杀失败，被鹿晗饰演的锦衣卫重伤，跌跌撞撞地躲进一间禅房。
“开始！”
导演一声令下，朽栾伊瞬间入戏。她踉跄着冲进禅房，后背的血袋被“刺穿”，鲜红的液体顺着黑色卫衣蜿蜒而下。她靠在门板上喘息，眼神警惕地扫过四周，直到看到坐在蒲团上打坐的鹿晗，才猛地绷紧了神经。
鹿晗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她流血的后背，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锐利。“擅闯佛堂，不怕遭报应？”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台词里该有的冷漠，可朽栾伊却莫名觉得，那语气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想起五年前，他们第一次拍对手戏时，他也是这样，明明台词很冷漠，眼神却总是带着笑意。
“咔！”导演喊停，“朽栾伊，情绪不对！你现在是杀手，不是情窦初开的小姑娘！眼神要狠一点，再狠一点！”
朽栾伊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异样，重新调整状态。
第二次拍摄，她的眼神足够冷，动作也足够利落，可当鹿晗伸手按住她流血的伤口时，她还是没忍住，身体微微一僵。
那触感太真实了，像五年前在片场，她被道具划伤了手，他也是这样，不顾导演还在拍摄，抓着她的手就往医务室跑。
“咔！”导演有些不耐烦了，“朽栾伊！你到底在想什么？”
朽栾伊低着头，没说话。
“我看她是不敢演吧。”朴灿烈的声音从监视器旁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毕竟对着旧情人，哪还有心思拍戏？影后如今连这点专业素养都没有了？”
鹿晗猛地转头看他，眼神冷得像冰：“朴灿烈，你少说两句。”
“怎么？我说错了？”朴灿烈站起身，走到场中央，“当年你为了她抢我角色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今天？现在装什么护花使者？”
“够了！”朽栾伊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惊人的力量，“这是片场，要吵出去吵！”
她看向导演，深吸一口气：“导演，对不起，我准备好了，再来一次。”
这一次，她彻底放空了自己。当鹿晗的手再次按住她的伤口时，她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用冰冷的眼神看着他，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很好！过！”
导演的声音响起，朽栾伊立刻后退一步，拉开与鹿晗的距离，转身走向休息区，后背的“血迹”还在蔓延，像一道狰狞的伤疤。
鹿晗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指尖还残留着她卫衣上的温度，心里空落落的，像被挖走了一块。
朴灿烈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带着点胜利者的得意：“看到了吗？她早就不在乎你了。鹿晗，你和我一样，都是被她踩在脚下的失败者。”
鹿晗没理他，只是望着朽栾伊消失的方向，眼神越来越沉。
不在乎？
他倒要看看，她是真的不在乎，还是……把所有的在乎，都藏在了最深处。
而休息区的朽栾伊，刚摘下沾着“血”的卫衣，就看到鹿姎递过来的温水。“栾伊姐，喝点水吧。”小姑娘的眼眶红红的，“刚才朴灿烈太过分了，你别往心里去。”
朽栾伊接过水杯，指尖冰凉。她看着远处正在拍戏的朴灿烈和乔祠，忽然笑了笑：“放心，我没那么脆弱。”
只是心脏的位置，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疼。
她知道，这场戏才刚刚开始。朴灿烈的嘲讽，张艺兴的试探，鹿晗的靠近……还有那些被掩埋了三年的真相，迟早都要一一揭开。
而她，只能迎着风浪，一步一步走下去。
因为她是朽栾伊，是手握三座影后奖杯的演员，不是三年前那个只会躲在别人身后的小姑娘了。
只是不知道，这场名为《烬明》的戏，最终会把他们所有人，引向什么样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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