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明》的拍摄进入尾声时，天气已经转凉。古寺的银杏叶落了满地，踩上去沙沙作响，像一首无声的挽歌。
朽栾伊和鹿晗的关系，彻底降到了冰点。
片场里，他们是配合默契的演员，眼神交汇时是角色的爱恨纠缠，喊停后便立刻退回各自的世界，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吝啬给予。
私下里，更是零交流。他的休息室在走廊尽头，她的在中间，明明只隔着几步路，却像是隔着万水千山。
鹿姎看着两人之间那道无形的墙，急得团团转，却又无计可施。边伯贤偶尔会来探班，每次都抱着看戏的心态调侃几句，却也没能让这冰封的关系有丝毫松动。
朴灿烈似乎很满意这样的局面，看向朽栾伊的眼神里，总带着几分幸灾乐祸。沈卿意则依旧扮演着温柔体贴的“妹妹”角色，时常出现在鹿晗身边，递水、披衣服，动作自然亲昵，像极了剧本里的苏婉卿。
朽栾伊对此视而不见。她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拍戏中，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压制住心底那片翻涌的荒芜。
杀青那天，剧组举办了简单的杀青宴。包厢里觥筹交错，笑语喧哗，朽栾伊却觉得格格不入。她端着一杯果汁，坐在角落，看着鹿晗被众人簇拥着敬酒，他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眼神却有些飘忽，不知在想些什么。
沈卿意站在他身边，替他挡了不少酒，两人低声交谈着，看起来般配得像一幅画。
朽栾伊移开目光，心脏的位置传来熟悉的钝痛。她拿出手机，借口去洗手间，提前离开了包厢。
秋夜的风带着凉意，吹在脸上很舒服。她沿着马路慢慢走着，路灯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形单影只。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是经纪人发来的消息，附带一个文件传输。
【伊伊，看下这个合同，投资方指定你和鹿晗二搭，演这部电影的男女主。】
朽栾伊的脚步猛地顿住，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点开文件，电影名字《时光的灰烬》映入眼帘，剧情简介是关于一对相爱却错过的艺术家，在时光的洪流里不断重逢又别离的故事。
而男女主角的名字后面，赫然写着她和鹿晗的名字。
投资方是业内巨头华星传媒，以眼光毒辣、资金雄厚著称。他们指定的演员，几乎没有拒绝的余地。
可……为什么是她和鹿晗？
他们刚刚才在《烬明》里演完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恨，刚刚才说了“两清”，现在又要被迫捆绑，演一对纠缠半生的恋人？
这算什么？命运的玩笑吗？
朽栾伊的指尖微微颤抖，拨通了经纪人的电话。
“姐，这是怎么回事？”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为什么会指定我和鹿晗？”
经纪人叹了口气：“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华星那边只说，这部戏的剧本是专门为你们量身定做的，非你们不可。而且……合同已经拟好了，违约金高得离谱，我们根本赔不起。”
朽栾伊的心沉了下去。她知道经纪人的意思，这不是商量，是通知。无论她愿不愿意，都必须接下这部戏。
“鹿晗那边……知道了吗？”她问，声音低得像蚊子哼。
“应该知道了，他的经纪人刚才已经联系过我，确认档期了。”经纪人顿了顿，小心翼翼地问，“伊伊，你是不是……不想和他合作？”
不想。
怎么可能想。
每次看到他，都像是在凌迟自己的心。那些被强行压制的爱意和痛苦，会在不经意间汹涌而出，让她溃不成军。
可她能说不吗？
在这个圈子里，资本的力量足以碾压一切。她能走到今天，靠的不仅仅是演技，还有识时务的妥协。
“我接。”朽栾伊深吸一口气，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告诉他们，我没问题。”
挂了电话，她站在原地，看着远处璀璨的灯火，突然觉得无比疲惫。
原来，说了“两清”，说了“再也不要有任何牵扯”，都只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命运的线，早已将他们紧紧缠绕，无论她怎么挣扎，都逃不开。
第二天，《时光的灰烬》官宣了主演阵容。
鹿晗朽栾伊二搭#的词条瞬间冲上热搜第一，评论区炸开了锅。
【卧槽？真的假的？刚看完《烬明》的路透，这就二搭了？】
【救命！这是什么神仙售后！我就知道他们没那么简单！】
【楼上想多了吧，肯定是资本强行捆绑，没看《烬明》里两人互动都怪怪的吗？】
【不管不管！只要能看到帅哥美女同框就行！这电影我锁死了！】
【只有我觉得沈卿意会疯吗？前几天还看到她和鹿晗一起吃饭呢……】
舆论沸沸扬扬，有期待，有质疑，有吃瓜。而身处风暴中心的两个人，却异常平静。
鹿晗的工作室转发了官宣微博，配文：“敬请期待。”
朽栾伊的工作室也紧随其后，内容一模一样。
没有互动，没有@对方，像两个毫不相干的同事。
合同签约仪式定在华星传媒的总部大楼。朽栾伊到的时候，鹿晗已经在了。
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深灰色西装，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份剧本，看得专注。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他挺直的鼻梁和紧抿的唇，侧脸的线条比在《烬明》片场时柔和了些，却依旧带着疏离的冷意。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便又落回剧本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仿佛她只是一个恰好在此刻出现的陌生人。
朽栾伊的心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密密麻麻地疼。她移开目光，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经纪人递过来的合同，她连看都没看，就在签名处落下了自己的名字。
字迹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
鹿晗似乎是听到了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他抬起头，看着她签完字，才慢条斯理地放下剧本，拿起笔，在属于他的位置上签了名。
他的字迹和他的人一样，张扬又不失风骨，只是那笔锋里，似乎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凌厉。
签约完成，华星的金总笑着打圆场：“鹿老师，朽老师，恭喜啊！早就盼着你们能再次合作了，这次的剧本，我可是非常看好的！”
鹿晗扯了扯嘴角，算是回应，语气平淡：“谢谢金总。”
朽栾伊也站起身，礼貌性地笑了笑：“希望合作愉快。”
没有多余的寒暄，签完合同，两人几乎是同时转身，朝着不同的方向走去。
电梯口，两人再次相遇。
电梯门缓缓打开，里面空无一人。
朽栾伊率先走了进去，按下了一楼的按钮。鹿晗停顿了一秒，也走了进来，站在离她最远的角落。
电梯里的空间不大，空气却仿佛凝固了。只有电梯下降的轻微嗡鸣，和两人刻意放轻的呼吸声。
朽栾伊看着电梯壁上倒映出的两人身影，一个在左，一个在右，隔着遥远的距离，像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她想起三年前，他们也曾一起坐过电梯。那时候他刚结束一场演唱会，穿着舞台服，满头大汗，却还是把她护在角落里，怕被拥挤的人群撞到。电梯里人多，他就悄悄牵起她的手，在她手心画圈圈，惹得她脸红心跳。
那时候的甜蜜，和现在的冰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刺得她眼睛生疼。
电梯到了一楼，门缓缓打开。
朽栾伊率先走了出去，脚步有些快，像是在逃离什么。
刚走出大楼，身后就传来了鹿晗的声音。
“朽栾伊。”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在喧闹的街道上，却异常清晰。
朽栾伊的脚步顿住了，心脏猛地一跳。她没有回头，只是站在原地，等着他的下文。
鹿晗走到她身边，目光落在她的侧脸，眼神复杂难辨。“《时光的灰烬》……”他顿了顿，像是在斟酌词句，“只是工作。”
朽栾伊转过头，迎上他的目光。他的眼神很淡，像结了冰的湖面，看不出任何情绪。
她突然笑了，笑得有些自嘲：“不然呢？”
难道他以为，她还会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吗？
鹿晗的瞳孔微微收缩，像是被她的话刺痛了。他移开目光，看向远处穿梭的车流，声音冷了下去：“没什么。”
说完，他转身就走，步伐很快，没有丝毫留恋。
黑色的宾利缓缓驶过来，停在他面前。他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车子很快汇入车流，消失在视线里。
朽栾伊站在原地，看着那辆车消失的方向，心里空落落的，像被挖走了一块。
是啊，只是工作。
她在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
只是为了合同，为了违约金，为了在这个圈子里生存下去。
和感情无关，和过去无关，和他……无关。
可为什么，心脏的位置，会这么疼呢？
她抬手捂住胸口，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压下那些翻涌的情绪。
秋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飞过，像是在嘲笑她的自欺欺人。
《时光的灰烬》。
光听名字，就带着一股悲伤的意味。
她和他的故事，又何尝不是一场被时光焚烧殆尽的灰烬？
如今被迫二搭，是要让这灰烬，重新燃起微弱的火苗，还是要被现实的风吹得连一丝痕迹都不剩？
朽栾伊不知道答案。
她只知道，这场名为“工作”的纠缠，才刚刚开始。
而她，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是万丈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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