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的灰烬》的片场渐渐有了新的生气。
吴世勋的加入像一阵清爽的风，吹散了些许凝滞的空气。他饰演的是男主角顾时的学弟，一个阳光开朗的摄影系大学生，戏份不多，却恰好是男女主感情线里的一抹亮色。
江栀晚则是这部戏的女三号，演苏念（朽栾伊饰）的室友，一个大大咧咧的插画师，总是在苏念失意时插科打诨，却也藏着自己的细腻心事。
吴世勋进组那天，特意带着亲手做的曲奇分给大家，笑容干净得像个没毕业的学生。轮到给江栀晚递曲奇时，他微微鞠躬：“江前辈好，我是吴世勋，请多指教。”
江栀晚接过曲奇，笑眼弯弯：“你好，不用叫前辈，叫我栀晚就行。”
她比吴世勋早出道两年，却没什么前辈的架子，说话时眼睛亮晶晶的，像盛着星星。
吴世勋愣了一下，随即笑开：“好，栀晚姐。”
两人的对手戏不算多，但每次同场，气氛都格外轻松。吴世勋会很认真地听江栀晚讲戏里的细节，偶尔提出自己的想法，眼神专注又真诚；江栀晚也不藏私，会把自己对角色的理解分享给他，偶尔被他逗笑，弯起的眼睛像月牙。
这天下午拍一场室内戏，讲的是江栀晚饰演的林小满在画室里赶稿，吴世勋饰演的学弟抱着相机闯进来，不小心撞翻了她的颜料盘。
休息间隙，江栀晚坐在画板前，低头翻看剧本。她的剧本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批注，用不同颜色的荧光笔标着重点，有些地方还画着小小的表情包——紧张时画个冒汗的小人，搞笑处画个咧嘴笑的太阳，连角色情绪转折的地方，都画着弯弯曲曲的波浪线。
吴世勋抱着道具相机，凑过来看了一眼，突然笑出了声。
江栀晚抬头看他：“怎么了？”
“没什么。”吴世勋指着她的剧本，眼神里带着点好奇和笑意，“就是觉得……前辈你的剧本标记得好可爱。”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澈，像羽毛轻轻拂过江栀晚的心尖。
江栀晚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把剧本往怀里收了收，脸颊微微发烫：“啊……随便画画的，有点乱。”
“不乱啊。”吴世勋认真地说，“看得出来很用心。尤其是这个小人，”他指着一个被颜料泼了满脸的卡通形象，“和刚才那场戏里林小满的样子好像。”
江栀晚低头看去，那是她昨晚标戏时随手画的，没想到被他注意到了。她忍不住笑了：“被你发现了，我就是觉得这场戏里小满又气又急的样子，像只炸毛的猫。”
“确实很像。”吴世勋点头，眼睛弯成了好看的弧度，“不过栀晚姐演得特别好，把那种又想发火又得忍着的感觉演出来了。”
被他这么直白地夸奖，江栀晚的脸更烫了。她摆摆手：“你别取笑我了，我还有很多地方要学呢。”
“不是取笑，是真心觉得好。”吴世勋看着她，眼神认真得不像话，“我看了你之前演的网剧，里面那个暗恋学长的学妹，眼睛里的光特别打动人。”
江栀晚没想到他还看过自己以前的作品，心里有点惊讶，又有点小小的窃喜。她出道以来一直不温不火，演的大多是配角，很少有人会特意提起她过去的角色。
“那部戏拍得很早了，现在看觉得好青涩。”她不好意思地说。
“青涩才真实啊。”吴世勋拿起她的剧本，小心翼翼地翻到一页，指着上面一段批注，“这里写‘小满其实偷偷喜欢学弟，但她自己没发现’，是你自己加的吗？剧本里好像没写。”
江栀晚点头：“嗯，我觉得林小满对学弟的关心有点超出普通朋友了，可能她自己都没意识到是喜欢。加一点这种潜意识的小细节，角色会更立体一点。”
“说得对！”吴世勋眼睛一亮，像是找到了共鸣，“我也觉得！顾时学弟看苏念前辈的眼神，其实藏着对‘嫂子’的好奇，但又有点心疼她……”
他叽叽喳喳地说着自己对角色的理解，语速有点快，眼神里闪烁着兴奋的光。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脸上，绒毛都看得清清楚楚，像个分享秘密的大男孩。
江栀晚安静地听着，偶尔点头附和几句。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心里那点因为被夸奖而泛起的涟漪，渐渐变成了暖暖的水流。
她想起刚进组时，看到朽栾伊和鹿晗之间那剑拔弩张的气氛，心里还暗暗捏了把汗。没想到自己和吴世勋的合作会这么轻松，像在沉闷的空气里打开了一扇窗。
“对了，栀晚姐，”吴世勋突然停下来，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明天有场戏是学弟帮小满修相机，我不太会装拆镜头，你能教教我吗？”
“我？”江栀晚愣了一下，“我也不太会啊……”
“可是你剧本里写了‘小满其实很懂相机，只是假装不会’。”吴世勋指着她的批注，“我猜你肯定查过相关的资料。”
江栀晚看着他眼里的期待，心里一软，点了点头：“那我晚上再恶补一下，明天教你。”
“太好了！谢谢栀晚姐！”吴世勋笑得像个拿到糖的孩子。
两人正说着话，不远处传来导演喊准备的声音。江栀晚合上剧本，站起身：“该我们了。”
“嗯！”吴世勋跟着站起来，走了两步又回头，看着她手里的剧本，笑着说，“前辈，你的标记真的很可爱，像在剧本里藏了个小世界。”
江栀晚的心跳漏了一拍，看着他跑向片场的背影，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剧本，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迹和涂鸦，突然觉得没那么幼稚了。
或许，每个人表达认真的方式都不一样。有人藏在冰冷的眼神里，有人写在锋利的台词里，而她，就藏在这些弯弯绕绕的标记里，藏在那些偷偷画下的小表情里。
而这个秘密，被一个叫吴世勋的大男孩，温柔地发现了。
拍摄继续。江栀晚站在镜头前，看着吴世勋跑进来，假装笨拙地撞翻颜料盘，然后手足无措地道歉。他的眼神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慌乱，却在看向她时，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那是他们刚才聊起的，属于角色的小细节。
江栀晚顺着剧本接话，语气里带着点嗔怪，却比刚才排练时多了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柔软。
“很好！这条过了！”导演的声音带着笑意。
吴世勋朝她眨了眨眼，比了个“耶”的口型。
江栀晚看着他眼里的光，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暖暖的，痒痒的。
她突然觉得，《时光的灰烬》这部戏，或许不止有冰冷的灰烬和错过的遗憾。
至少在她和吴世勋的小世界里，藏着属于林小满和学弟的，带着点笨拙和懵懂的，甜甜的微光。
而不远处的休息区，朽栾伊看着这一幕，眼神微动。她看到江栀晚脸上那自然的笑意，看到吴世勋眼里那纯粹的欣赏，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触动了。
曾几何时，她和鹿晗也有过这样的时刻。在片场的角落里讨论剧本，为一个小细节争得面红耳赤，然后相视一笑，眼里只有对表演的热爱和对彼此的欣赏。
只是那样的时光，早就被风吹散在五年的岁月里，只剩下冰冷的灰烬。
鹿晗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边，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片场，语气平淡无波：“年轻人就是有活力。”
朽栾伊收回目光，没接话。
鹿晗转过头，看着她手里那本干干净净，只有寥寥几行批注的剧本，突然想起五年前，她的剧本上也画满了各种各样的小记号，每次都会得意洋洋地拿给她看：“你看你看，我给这个角色设计了小秘密！”
那时候的她，眼睛亮得像星星。
而现在，她的剧本像她的人一样，精致，克制，却再也没有了当年的鲜活。
鹿晗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微微发疼。
他移开目光，看向远处正在说笑的吴世勋和江栀晚，声音低沉：“挺好的。”
是啊，挺好的。
有人能在沉闷的片场里找到属于自己的光，有人能在复杂的剧本里藏起可爱的小世界。
只是这些“好”，都与他们无关了。
朽栾伊看着他紧绷的侧脸，握紧了手里的剧本。指尖划过光滑的纸页，那里没有可爱的涂鸦，只有冰冷的台词和被刻意压制的情绪。
她知道，属于她和鹿晗的鲜活时光，早就随着那句“两清了”，彻底落幕了。
而现在，她能做的，只有扮演好苏念，演好这场关于错过的戏。
至于心里那点被触动的柔软，不过是风吹过灰烬时，偶尔扬起的一点火星，很快就会熄灭。
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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