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空调冷风细微的嘶嘶声，以及……两人之间无声拉紧的弦。
水清璃下颌线绷得像锋利的刀，所有感官却不受控制地聚焦在右侧——那个刚刚被他冷声呵斥、此刻低垂着脑袋的“妹妹”身上。
他预期中的安静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
王默轻轻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一点点不易察觉的、被压抑下去的鼻音，小心翼翼地开口，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哥哥……你别生气。我，我只是太久没见你了，想多知道一点你的事情……”
她抬起头，那双黑曜石般的杏眼蒙着一层薄薄的水汽，眼尾微微泛红，像受了委屈的小动物，怯生生地望着他。阳光透过车窗，在她清澈的瞳孔里折射出细碎又脆弱的光。
“我以后……不问了。”她小声保证，手指依旧无措地绞着衣角。
那副模样，任是铁石心肠看了，也要软下三分。
水清璃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关节用力到泛白。
理智在尖锐地鸣响警报，提醒他这突如其来的亲近背后可能隐藏的意图，提醒他们之间横亘着十多年的分离和父辈难堪的过往。他应该维持冷漠，应该筑起高墙，应该将她彻底隔绝在自己的世界之外。
可心脏深处某个被冰封的角落，却被她那濡湿的、带着怯意和讨好的眼神，猝不及防地烫了一下。
一股陌生的、酸涩的悸动不受控制地涌上来，冲撞着他多年来习以为常的冷静自持。
他几乎是狼狈地转开视线，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再开口时，那冰冷的语调终究是无法维持之前的硬度，甚至带上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干涩：“……没有生气。”
顿了顿，他又生硬地补充了一句，像是为了弥补刚才的严厉：“坐好，注意安全。”
这几乎算得上是他能做出的、最大程度的缓和与让步。
果然，旁边立刻传来一声极小、却明显轻快起来的呼气声。
“嗯！”她用力地点点头，像得到了某种赦免，立刻乖乖坐正了身体，连那总是若有似无萦绕过来的甜香，都似乎收敛了一些。
水清璃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却又隐隐感到一丝……更深的空落。
车子驶入别墅区，停在一栋灰白色调、设计极简的别墅前。这是他回国前购置的住处，冷清得没有人气。
他率先下车，从后备箱取出她的行李箱。箱子不大，却有些沉。
王默跟在他身后，看着他轻松地拎起箱子，蔚蓝色的眼眸微动，快步上前：“哥哥，我帮你拿一点吧？”说着，手就自然地伸向箱子的拉杆。
她的指尖不可避免地擦过他的手背。
微凉，细腻。
水清璃的手臂肌肉瞬间绷紧，像被微弱的电流击中，几乎是应激反应般猛地缩回了手，避开了那短暂的触碰。
动作快得甚至带起一阵风。
王默的手僵在半空。
她怔怔地抬头看他，眼睛里迅速积攒起无措和受伤，像是不明白他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水清璃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尖锐的刺痛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自我厌弃瞬间席卷了他。
他在做什么？
她只是……想帮忙。
“不用。”他避开她的视线，声音重新裹上寒意，拎起箱子，大步走向门口，用指纹解锁了大门，“你的房间在二楼走廊尽头。”
他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将她隔绝在身后，只想尽快拉开这令人失控的距离。
“咔哒。”
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室外明亮的光线，也暂时隔绝了那个带着甜香、总能轻易扰乱他呼吸的人。
水清璃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微微仰起头，闭上眼，试图平复胸腔里那阵早已脱离掌控的、剧烈的心跳。
砰咚——砰咚——
每一声都清晰可闻，每一声都带着滚烫的罪恶感，撞击着他的耳膜，也撞击着他坚守了多年的界限。
他抬起手，看着刚才被她指尖擦过的手背，那里仿佛还残留着那细微的、痒痒的触感。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掏出手机，是国外好友发来的消息，一如既往的调侃语气：
【怎么样，璃大少？回到祖国怀抱，有没有遇到什么热情似火的美女，融化你这座万年冰山啊？】
水清璃的目光落在“热情似火”四个字上，眼前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机场里那张明媚鲜活的笑脸，那双含着水汽望着他的黑曜石眼睛，还有那总是无意间靠近的、带着果香的气息……
他手指收紧，指尖冰凉。
沉默片刻，他面无表情地回复了过去。
【没有。】
顿了一下，又鬼使神差地补充了一句，像是在告诫对方，更像是在警告自己。
【是我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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