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雾浓得像化不开的牛奶,许岁岁站在公交站台等车,哈出的白气刚飘到眼前就散了。她裹紧了校服外套——想起昨晚草稿纸上的提醒,特意比平时多穿了件毛衣,此刻倒正好抵挡住雾里的寒气。
远处传来清脆的单车铃声,叮铃铃地穿透雾层。许岁岁下意识地抬头,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从雾里钻出来。白石墨骑着单车,校服领口立着,被晨雾打湿的额发贴在额角,车筐里放着个白色的帆布包,随着单车的颠簸轻轻晃动。
白石墨等公交?
他的声音带着点晨雾的湿意,比平时低哑些。
许岁岁猛地抬头,撞进他看过来的目光里。雾珠沾在他的睫毛上,像落了层细碎的星子。
许岁岁嗯…
她的声音有点发紧,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书包带。
单车铃又轻轻响了一声,大概是他的手肘碰到了车把。
白石墨这雾太大,公交估计得晚点
他用脚撑着地面,目光扫过站台的时刻表
白石墨我载你一段?
许岁岁愣住了。雾气在两人之间缓缓流动,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糖味,混着晨雾的清冽,让人想起冰镇汽水打开时的那声轻响。
许岁岁不、不用了,谢谢
她慌忙摆手,脸颊在雾气里也开始发烫
许岁岁我等公交就好
白石墨没再坚持,只是把单车往旁边挪了挪,停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他从帆布包里拿出个保温杯,拧开时冒出白色的热气,大概是在喝热水。雾气模糊了他的侧脸轮廓,只有握着杯子的手指看得清楚,骨节分明,指尖还沾着点没擦干净的水汽。
许岁岁偷偷用余光看他,发现他的单车后座绑着块木板,边缘用砂纸磨得很光滑——大概是平时载东西用的。她想起班里女生说过,白石墨的单车从不载人,连徐今朝想借骑一次都被他拒绝了。
许岁岁你的车…
她没忍住开口,话说到一半又卡住,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后座的木板,嘴角似乎弯了弯
白石墨之前帮老师搬实验器材,临时钉的。
顿了顿,又补充了句
白石墨现在没用了。
许岁岁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雾好像淡了些,能隐约看见远处公交车的黄色车灯。她正想说“公交来了”,就听见他又开口
白石墨前面路口在修,公交会绕路,估计要多等二十分钟
他拍了拍单车后座的木板
白石墨上来吧,不然要迟到了。
单车铃又叮铃铃响了一声,像是在催促。许岁岁看着那块磨得光滑的木板,又看了看他认真的眼神,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她小心翼翼地坐上后座时,闻到帆布包里飘出淡淡的油墨味,大概是装着课本和试卷。单车重新启动时,她下意识地伸手想抓住点什么,指尖却不小心碰到了他校服后背的布料——那里被晨雾打湿了一小块,带着微凉的触感。
许岁岁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只能僵硬地挺直背。单车在雾里穿行,铃音清脆地洒了一路,偶尔有树枝从雾里伸出来,他会微微侧身护着她,带起的风里混着他身上的薄荷香。
到了离学校还有一个路口的地方,单车停下了
白石墨前面人多,从这里走进去吧。
许岁岁跳下车时,差点被车后座的木板绊到,幸好及时扶住了车座。
许岁岁谢、谢谢
她的声音比刚才更轻了,脸颊烫得能煎鸡蛋。
白石墨从帆布包里拿出包纸巾递给她
白石墨擦下鞋,沾到泥了。
许岁岁这才发现,刚才跳车时不小心踩到了路边的水洼,白色的运动鞋边沾了点泥印。她接过纸巾时,指尖碰到了他的,两人都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晨雾里似乎有细碎的电流在滋滋作响。
白石墨下午放学……
他突然开口,又顿住了,像是在斟酌词句。雾已经散得差不多了,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在他脸上投下淡淡的光斑。
白石墨我还是这个时间在路口等你,送你到站台
许岁岁的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点了点头,转身往学校跑时,听见身后的单车铃又叮铃铃响了起来,像一串落在心里的小石子。
早读课的琅琅书声里,许岁岁看着斜后方的座位。白石墨已经到了,正在低头看书,晨光透过窗户落在他的书页上,能看见他校服袖口还沾着点没干透的水渍。她摸了摸书包里那块崭新的橡皮,突然觉得今天的雾,好像也没那么讨厌了。
晚上回到家,许岁岁把第1015颗星星放进玻璃罐。灯光下,星星的棱角闪着光,像清晨那串穿透雾层的单车铃,清脆地落在心湖上,漾开一圈又一圈温柔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