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橡皮里的心事

早读课的余温还没散尽，许岁岁的目光总忍不住往斜后方飘。白石墨的坐姿很端正，阳光顺着他的发梢滑下来，落在摊开的数学课本上，把那些复杂的公式都染得柔和了些。

她指尖捏着那块崭新的橡皮，塑料包装还没拆。这是昨天放学特意绕到文具店挑的，米白色，边角圆滚滚的，和他现在用的那块磨得只剩小半截的黑色橡皮完全不同。早读课上几次想递过去，都被突然响起的老师脚步声打断，掌心已经沁出了薄汗。

下课铃刚响，徐今朝就从后排窜到白石墨桌前，胳膊往他肩上一搭

徐今朝昨晚的物理卷最后一题，你写出来了？

白石墨头也没抬，用笔尖点了点卷子角落

白石墨辅助线作错了。

#徐今朝果然是

徐今朝一拍大腿，眼睛扫到许岁岁这边时，突然挤了挤眼

#徐今朝哎，岁岁也在啊，正好，我这道题也不会……

许岁岁猛地低下头，假装整理桌面，耳朵却红了。白石墨把卷子往徐今朝面前推了推

白石墨自己看，我去接水。

他起身时，校服下摆轻轻扫过许岁岁的桌角。她像被提醒了什么，攥着橡皮的手突然有了力气，等他拿着水杯回来经过座位时，她几乎是脱口而出

许岁岁白石墨！

他停下脚步，低头看她。晨光落在他眼里，像盛了半杯温水。

白石墨怎么了？

许岁岁把橡皮往他面前一递，包装纸被捏得有点皱

许岁岁这个……给你

声音小得像蚊子哼

许岁岁我看你橡皮快用完了。

空气静了两秒，徐今朝在旁边“哦——”了一声，拖长的调子里满是揶揄。许岁岁的脸“腾”地红了，恨不得把橡皮塞回兜里。

白石墨接过橡皮，指尖碰到她的掌心，温温的。他捏着那块圆滚滚的橡皮看了看，突然笑了，眼角弯出浅浅的弧度

白石墨谢了

他从笔袋里摸出自己那块小半截的橡皮，在她桌角轻轻一放

白石墨这个给你吧，还能用。

那橡皮黑黢黢的，边角都磨平了，却带着他指尖的温度。许岁岁赶紧把它塞进笔袋最深处，像藏了个秘密

一整天的课都变得轻飘飘的。许岁岁数着墙上的挂钟，看秒针一圈圈转，心里却在算着放学的时间。课间操时，她站在队伍里，总能在转身的瞬间瞥见隔壁班的白石墨。他跑步的姿势很稳，校服后背被汗水洇出一小块深色，像清晨那片没干透的水渍。

放学铃响时，许岁岁收拾书包的手有点抖。她故意磨磨蹭蹭，等教室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才背着书包往外走。刚到楼下，就看见白石墨推着单车站在香樟树下，帆布包还挂在车把上，被风一吹轻轻晃着。

他像是早就等在那里，看见她就直起身

白石墨走吧。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单车碾过落叶时沙沙作响。许岁岁走在他身边，能闻到帆布包里飘出的油墨味，混着他身上淡淡的薄荷香。

许岁岁早上的雾

她没话找话

许岁岁中午就散了。

白石墨嗯

他应了一声，侧头看她

白石墨明天可能要下雨。

许岁岁愣了愣，才想起天气预报确实说过

许岁岁那……你还骑车吗

问完又觉得不妥，赶紧补充

许岁岁下雨骑车不方便吧。

白石墨的单车铃轻轻响了一声，像是在回答

白石墨没关系

他说

白石墨我带了雨衣

走到早上分别的路口时，他停下脚步。夕阳落在他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许岁岁就到这里

许岁岁问。

白石墨嗯

他点头，目光落在她的书包上

白石墨今天的作业多吗

许岁岁还好

她踢了踢脚下的小石子

许岁岁数学有点难。

白石墨哪道题？

他立刻问，像是随时准备拿出草稿纸。

许岁岁报了题号，他想了想说

白石墨辅助线要从顶点作垂线，你可能没注意到。

她恍然大悟，抬头时正好撞进他的目光里。夕阳把他的侧脸轮廓描得很清晰，连耳廓上的细小绒毛都看得见。

白石墨明天……

他突然开口，单车铃又叮铃铃响了

白石墨我把我的笔记本给你看，上面有类似的题。

许岁岁的心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点了点头。

公交车远远地来了，黄色的车灯穿透暮色

许岁岁我走了

她说着往后退了两步。

白石墨嗯

他推着单车往后退了退，给她让开路

白石墨路上小心。

公交车停在面前时，许岁岁上车前回头看了一眼。白石墨还站在香樟树下，夕阳的光落在他身上，像给他镀了层金边。单车铃在晚风中轻轻晃着，发出细碎的声响。

车开出去很远，她从车窗往后看，还能看见那个模糊的身影。手伸进笔袋里，摸到那块黑黢黢的橡皮，突然觉得今天的夕阳，比平时要暖得多。

晚上写作业时，许岁岁把那块橡皮放在桌角。写数学题卡壳时，就忍不住捏起来看看。橡皮上似乎还残留着淡淡的薄荷味，像他说话时带起的风。

她对着玻璃罐里的星星发呆，第1016颗星星的棱角在灯光下闪着光。原来有些心事，就像藏在橡皮里的碎屑，看似微小，却能在心里擦出一片温柔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