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蝉鸣在老槐树上滚成一团时，东方月的玻璃罐里已经攒了小半罐萤火虫。龙小辉总说要比谁抓得多，结果每次都把自己网兜里的亮闪闪往他罐子里倒，美其名曰“给你的星星当伴儿”。

那天晚上的风带着点桂花的甜香，龙小辉蹲在草地上系鞋带，忽然“哎呀”一声。东方月凑过去看，发现他脚踝上的红绳磨断了线头，露出里面半旧的结。“我妈说这个保平安的。”龙小辉挠挠头，把断绳解下来往口袋里塞，“回头让她再给我编一根。”

东方月没说话，第二天书包里多了个小盒子。里面是根新的红绳，末端缀着颗极小的银质篮球，是他攒了半个月的零花钱，跑了三家饰品店才找到的。龙小辉接过时手都在抖，笨手笨脚地往手腕上缠，缠到第三圈时被东方月按住了手。“我来吧。”温热的指尖擦过皮肤时，龙小辉的耳朵又红得像熟透的樱桃。

入秋后的第一场雨来得猝不及防，两人挤在教学楼的屋檐下等雨停。龙小辉突然从书包里翻出个铝制饭盒，打开时冒出白汽，是他妈早上蒸的桂花糕。“还热乎呢。”他往东方月手里塞了一块，自己咬着另一块含糊不清地说，“我妹偷尝了一块，被我妈骂了。”

雨珠顺着房檐往下跳，打在饭盒上叮咚响。东方月咬了口桂花糕，甜香漫到舌尖时，忽然发现龙小辉手腕上的红绳换了新的系法——是他昨天系的那种，松松垮垮绕了四圈，银篮球在雨雾里闪着光。

后来玻璃罐里的萤火虫渐渐不亮了，龙小辉就每天往里面放一颗星星糖。直到某天东方月打开罐子，发现底层铺着层碎金似的糖纸，最上面躺着枚钥匙扣，和当初那枚篮球形状的一模一样，只是这次金属表面刻了两个歪歪扭扭的字：“我们”。

他转头看向操场，龙小辉正在投篮，红绳在手腕上划出弧线。投中三分的瞬间，那人又回头看过来，笑得像个偷到糖的孩子。风卷着落叶飘过看台，东方月忽然明白，有些夏天从来不会结束，它们会变成红绳上的结，变成玻璃罐里的光，变成往后每一个秋天里，藏在桂花糕里的甜。

日子像是被时光偷了加速键，转眼就到了寒假。龙小辉的妈妈说要做顿火锅大餐，东方月自然也被邀请到家里。热气腾腾的火锅前，龙小辉烫毛肚烫得手忙脚乱，红油溅到衣服上，惹得他妈妈笑骂：“你这猴孩子，就不能稳当点。”东方月递过去纸巾，手指不经意间碰到龙小辉的，两人都愣了一下，随后又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只是脸颊都悄然泛起红晕。

饭后，龙小辉拉着东方月到自己房间，翻出一叠旧漫画，说是小时候的宝贝，现在要和他一起分享。两人挤在床边，脑袋挨得很近，讨论着漫画里哪个角色最厉害。龙小辉讲得眉飞色舞，手舞足蹈间不小心把漫画书碰落在地，两人同时弯腰去捡，额头“砰”地撞在一起。

“嘶——”两人吃痛地捂住额头，对视一眼后，却忍不住笑出声。龙小辉揉着脑袋，突然想起什么，从床底下拖出个旧纸箱，里面是他以前参加武术比赛得的奖牌，还有一些幼稚的涂鸦。“看，这是我画的你。”他指着一幅歪歪扭扭的简笔画，上面画着个短发少年，手里拿着篮球，身旁还写着“东方月最厉害”几个歪扭大字。东方月接过画，嘴角上扬，眼睛里满是笑意，调侃道：“原来我在你心里是这副模样啊。”

寒假结束，新学期开始，学校要举办文艺汇演。龙小辉自告奋勇要表演武术，拉着东方月一起帮忙策划。课余时间，两人就在操场角落练习，龙小辉耍着双刀，动作利落帅气，东方月在一旁看着，时不时提出改进建议。表演那天，龙小辉在台上大放异彩，台下掌声雷动。谢幕时，他望向台下的东方月，眼睛里有光。

春天来的时候，校园里的樱花树开得烂漫。东方月生日那天，龙小辉早早来到学校，把教室布置满气球和彩带，还在课桌上放了个自己亲手做的手工蛋糕，虽然模样有点丑，但胜在心意满满。东方月走进教室的瞬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龙小辉挠挠头，红着脸说：“生日快乐，以后每年都给你过。”

放学后，两人在樱花树下散步，花瓣簌簌飘落，落在他们的肩头、发梢。龙小辉突然停下，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递给东方月：“这个……送你的生日礼物，拆开看看。”东方月打开，里面是个精致的星星项链，和玻璃罐里的星星一样，散发着柔和的光。他抬头看向龙小辉，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只是眼眶微微泛红。龙小辉紧张地搓着手，小声问：“你……喜欢吗？”东方月用力点头，声音有些哽咽：“喜欢，特别喜欢。”

微风拂过，樱花飘得更密了，像是一场粉色的雪，将他们裹在这美好的青春时光里，那些未曾宣之于口的话，都藏在这漫天的花瓣与温柔的眼神里，等待着下一个故事的开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