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浩翔第一次注意到贺峻霖,是在开学典礼的主席台上。
新调来的语文老师穿着浅蓝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细瘦的手腕。他站在话筒前有点紧张,捏着发言稿的手指微微蜷着,声音清亮得像浸过泉水:“大家好,我是贺峻霖。”
高二(三)班的后排,严浩翔叼着笔杆,漫不经心地在草稿纸上画小人。窗外的蝉鸣聒噪,他却莫名记住了那个名字,和老师转身写板书时,耳后那颗小小的痣。
贺峻霖的课总带着点不一样的松弛。他不讲枯燥的语法,会在讲《赤壁赋》时聊苏轼的生平,讲到动情处眼睛发亮,像藏着星星;会把作文评讲课变成故事分享会,让大家念自己写的短诗,哪怕写得幼稚也会认真鼓掌。
严浩翔是班里出了名的“问题学生”,作业靠抄,上课睡觉,唯独贺峻霖的课,他醒着。不是听课,是看他——看他握着粉笔的手指骨节分明,看他被阳光晒得微卷的发梢,看他偶尔走神时望向窗外的侧脸。
第一次正面交集,是因为一篇没交的周记。贺峻霖把他叫到办公室,夕阳斜斜地切进来,在老师桌上投下格子窗的影子。
“为什么没写?”贺峻霖的声音很轻,没带责备。
严浩翔扯了扯书包带,没说话。
“是不是不会?”贺峻霖拿起他桌上的笔记本,翻到空白页,“我可以教你。”
那之后,贺峻霖总找借口留他。有时是补作文,有时是整理错题,办公室只剩下他们俩的时候,空气里飘着淡淡的墨水香。严浩翔发现,老师讲课的时候会下意识咬下唇,紧张时会轻轻跺脚,和台上那个从容的模样判若两人。
转折点在期中考试后。严浩翔的语文成绩突飞猛进,作文甚至被当作范文在年级传阅。贺峻霖在办公室给他发奖品,是本精装的诗集,扉页上写着:“保持这份灵气。”
指尖相触的瞬间,严浩翔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贺峻霖也愣了一下,耳尖悄悄红了。
那天晚自习,严浩翔在操场角落抽烟,被贺峻霖撞见。老师没骂他,只是走过来,把自己的保温杯递给他:“喝点热的,对嗓子好。”
水汽氤氲里,严浩翔看见贺峻霖眼里的担忧,突然觉得喉头发紧。他把烟摁灭在地上,低声说:“贺老师,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贺峻霖笑了笑,眼角的痣跟着动了动,“但你得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高考前最后一节语文课,贺峻霖站在讲台上,说:“你们就像春天的树,要往更高的地方长。”他的目光扫过全班,在严浩翔那里停了两秒,轻轻弯了弯眼。
散场时,严浩翔在走廊拦住他。“贺老师,”他递过去一个信封,里面是他写的诗,“等我回来。”
贺峻霖接过信封,指尖微颤。他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转身时,脚步好像比平时轻快了些。
一年后,严浩翔拿着录取通知书站在学校门口,看见贺峻霖穿着白衬衫,站在阳光下等他,手里还拿着那本诗集。
风穿过香樟树,把蝉鸣吹得很远。严浩翔跑过去,在他面前站定,像从前无数次那样,望着他眼里的光。
“贺老师,”他笑了,“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