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弩箭余劲未消,钉入墙壁寸许。
张真源将沈诺护在身后,银针已扣在指间:“阁下何人?”
远处阁楼黑影一闪,再无踪迹。
“走了。”张真源蹙眉,“好快的身法。”
沈诺凝视那支弩箭——箭尾刻着细小的凤纹,与师尊惯用的箭矢一模一样。她袖中手指微微颤抖,面上却平静无波:“多谢先生。”
张真源拔下弩箭细看,面色渐凝:“这箭...”
“怎么?”
“箭镞淬了药,并非杀人之物。”他轻嗅箭尖,“是迷魂散,药性极烈却不伤性命。”
沈诺接过箭矢。的确,若对方真要下杀手,方才她未必能躲过。那银面人三番五次出现,似乎意在试探而非取命。
张真源忽然道:“姑娘可知道‘暗夜修罗’刘耀文最擅长什么?”
“杀人。”
“还有追踪。”张真源意味深长,“这京城若说还有人能找出那银面人的下落,非他莫属。”
沈诺默然片刻:“先生与刘耀文似乎相熟。”
“旧识。”张真源微笑,“不如由在下做东,请二位小酌一杯?有些事,或许说开了才好。”
半个时辰后,城西酒肆雅间。
刘耀文倚窗把玩酒杯,面具下的唇角微扬:“毒医请客,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瞥向沈诺,“何况还有美人作陪。”
张真源斟酒三杯:“明人不说暗话。刘兄可知近日京城出现的银面人?”
刘耀文动作一顿:“怎么,你们也遇上了?”
“也?”
刘耀文饮尽杯中酒:“三日前我追查一桩旧案时与他交过手。身手极好,路数...”他看向沈诺,“像极了祈清。”
雅间内霎时寂静。
沈诺端坐不动:“师尊已逝。”
“是么?”刘耀文忽然探身,指尖掠过她耳际,拈下一根细不可见的银丝,“那这‘凤栖丝’从何而来?除了祈清,还有谁能用内力凝丝成刃?”
那银丝在烛光下流转光华,正是沈诺与刺客交手时所用之物。
张真源变色:“凤栖丝?传说祈清独门绝技,以内力化丝,削铁如泥...”
刘耀文把玩着银丝:“今日那些刺客颈后伤口平滑异常,普通兵刃绝难做到。我原以为是诺儿手艺生疏了,”他直视沈诺,“现在想来,倒像是有人故意留下线索。”
沈诺终于抬眼:“你怀疑师尊假死?”
“我怀疑很多事情。”刘耀文冷笑,“比如十年前那场血案,为何偏偏留你活口?比如祈清为何传你必死的功法?再比如...”他忽然掀开左袖,露出手腕狰狞疤痕,“这‘同命蛊’为何至今未发作?”
沈诺瞳孔骤缩。同命蛊是师尊独门蛊术,施于两人同生共死。若师尊真的已死,刘耀文绝无可能存活。
张真源霍然起身:“同命蛊?难道传言是真?你与祈清...”
“师徒情深?”刘耀文嗤笑,“不过是他控制人的手段罢了。”他猛地攥住沈诺手腕,“说,他到底在哪?”
沈诺腕间剧痛,却仍平静:“我不知道。”
四目相对,暗流汹涌。
忽然,雅间屏风后传来轻笑:“好热闹啊。”
柯眠转出屏风,身后跟着顾染曦与张凌赫。
“本宫来得可是时候?”柯眠自顾自坐下,“正巧大理寺接到密报,说此地有逆党密会。”她笑吟吟看向刘耀文,“刘公子,你说是吗?”
刘耀文松开沈诺,恢复玩世不恭的模样:“殿下说笑了,不过老朋友喝杯酒罢了。”
顾染曦冷声道:“刘耀文,你涉嫌多起命案,随本官回大理寺走一趟吧。”
张凌赫按剑而立:“还有沈姑娘,也请一同前往。”
张真源蹙眉:“顾大人这是何意?”
“今日刺客尸首验毕,所用凶器正是凤栖丝。”顾染曦目光如刀,“而据记载,天下会使此术者,唯祈清一人。”
她逼视沈诺:“姑娘与祈清究竟什么关系?”
剑拔弩张之际,窗外忽然飘来琴声。曲调苍凉悠远,竟是失传已久的《凤求凰》。
众人皆怔。柯眠手中酒杯蓦然落地:“这曲子...”
刘耀文脸色骤变:“是他!”
唯有祈清能弹奏此曲——当年他亲手所谱,只为一人。
琴声渐急,如凤鸣九霄。忽然“铮”的一声,弦断音绝。
远处传来一声凄厉惨叫。
“在城东。”张凌赫率先跃窗而出。
众人疾奔至城东废宅,只见院中横七竖八躺着数具尸体,皆是一剑封喉。血泊中,一枚银面具静静躺着,裂成两半。
顾染曦检查尸体后神色凝重:“是焰堂余孽。”她拾起面具,“银面人看来遇袭了。”
刘耀文忽然蹲下身,从尸身手中取出一物:“这是什么?”
却见那死者紧攥着一块衣角,料子是江南特供的云锦,上面用金线绣着细小的凤羽纹样。
柯眠脸色霎白:“这料子...”
“是今年江南进贡的云锦,父皇赐给了...”她话音戛然而止。
众人心知肚明——今年获赐此锦的,唯有东宫。
忽然破空声至,一枚弩箭钉入院柱!箭上带着纸条:
“三更,城南废祠,独来。”
落款画着一枚燃烧的凤羽。
刘耀文猛地攥紧纸条:“是他...”
沈诺凝视那凤羽图案,袖中手指微微颤抖。
那是师尊独有的标记。
夜色深沉,众人各怀心思散去。
沈诺回到客栈,闭目调息。气海刺痛越发明显,张真源的话语在耳边回响。
——你活不过三个月。
窗外更鼓敲过二更,她忽然睁眼。
一枚白玉棋子从袖中滑出,指尖轻抚过上面刻着的凤羽纹样。
“师尊,”她轻声道,“若真是你...”
为何不肯见我?
城南废祠,蛛网密布。
沈诺独立院中,红衣在月下如血。
三更梆响,一道白影悄然而至。
银面具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来人负手而立,与她遥遥相对。
“你来了。”声音经过伪装,嘶哑难辨。
沈诺静静看着他:“我该称你师尊,还是...故人?”
银面人低笑:“十年不见,诺儿长大了。”
“为何假死?”
“不得已而为之。”银面人轻叹,“今日约你来,是要你停止调查。”
“为什么?”
“因为真相...”他忽然剧烈咳嗽,指缝渗出血丝,“不是你所能承受的。”
沈诺上前一步:“沈家七十八条人命,凭什么我不能知道真相?”
“就凭这个!”银面人猛地扯开衣襟,心口处一道狰狞疤痕蜿蜒而下,“当年我为查真相险些丧命,至今旧伤未愈。你若步我后尘...”
话音未落,他忽然暴起后撤!三枚淬毒银钉擦着他咽喉飞过。
顾染曦率大理寺众人破门而入:“果然有埋伏!”
银面人冷笑:“好徒儿,竟设局害我?”
沈诺尚未反应,银面人已掠上墙头。刘耀文如鬼魅般现身拦截:“留下吧。”
二人瞬间交手数招,武功路数竟同出一脉!
混乱中,银面人忽然闷哼一声,肩头中了一枚银针——来自暗处的张真源。
就在此时,又一队人马杀到,为首者金冠蟒袍,气度雍容。
“太子殿下!”众人惊呼。
马嘉祺温润一笑:“我听闻有逆党在此密会,特来查看。”目光扫过场中,在银面人身上停留一瞬,“看来...来得正是时候。”
银面人忽然长笑:“好,好得很!都到齐了!”他猛地甩出烟雾弹,白雾弥漫。
待烟雾散尽,早已人去楼空。唯留地上一滩鲜血,和半块碎裂的玉佩。
沈诺拾起玉佩,瞳孔骤缩——这正是师尊随身佩戴之物,上面还刻着她当年亲手雕的凤纹。
刘耀文凑近一看,脸色大变:“真是他...”
远处阁楼顶,银面人撕下面具,露出的却是另一张年轻面孔。他单膝跪地:“主上,按您的吩咐办了。”
阴影中,真正的银面人轻抚左腕疤痕,目光幽深地望着废祠方向。
“游戏才刚刚开始,诺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