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军营辕门外的尘土被马车碾出两道浅痕,程鲤素老远就踮着脚张望,灰布长衫的下摆沾着草屑,手里还攥着半张没写完的账册。听见马蹄声渐近,他猛地扔下笔墨,朝着为首那辆青帷马车大喊:“肖都督!何姑娘!你们可算回来了!”
马车刚停稳,他就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脸上堆着如释重负的笑:“总算不用再为那门亲事烦恼,谁要娶那个……”他话到嘴边猛地顿住,却已收不住势头,“娶那个毒物女啊!”
“毒物女?”
一个清脆的女声从马车后飘过来,带着点甜丝丝的凉意。程鲤素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缓缓转头,看见宋陶陶正站在柳树下,手里把玩着支嵌宝金钗,裙摆上还沾着刚掐的柳叶。她明明在笑,眼底却像淬了冰:“程鲤素,你刚才叫我什么?”

程鲤素“嗷”地一声蹦起来,转身就往营房里蹿,灰布长衫被风掀起,活像只慌不择路的兔子。“我什么都没说!”他的声音抖得像筛糠,脚下却跑得飞快,“我突然想起账册还没核完!”
“站住!”宋陶陶拔腿就追,金钗在手里转得飞快“你把话给我说清楚!谁是毒物女?!”
两人一逃一追,转眼就没入营房的拐角,只留下一串凌乱的脚步声和宋陶陶不依不饶的嗔骂。
肖珏掀开车帘走下来,看着那道狼狈逃窜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何黎倚在车边,忍不住笑出声:“一物降一物哈哈哈。”
……
军营西侧的杂役房里,药味混着皮革的腥气漫出来。宋陶陶正蹲在地上,给那个包扎着伤口的烈赫人递水囊,指尖不经意碰到对方粗糙的手背,被烫得缩回手——烈赫人本就生得高大,连体温都比中原人高些。
“多谢宋姑娘。”烈赫人接过水囊,声音带着异域口音的沉厚,他左颊有道暗红色的刀疤,笑起来时倒添了几分憨直。
“举手之劳。”宋陶陶摆摆手,刚转身想去找些干净布条,就撞见禾晏站在门口,玄色劲装衬得身形愈发挺拔,只是那双眼睛冷得像淬了冰,直勾勾盯着屋里的烈赫人。
“军营禁地,容不得来历不明的人。”禾晏的声音没什么起伏,手按在腰间的箭囊上,指节泛白,“宋陶陶,你最好想清楚,这人是敌是友。”
宋陶陶愣了愣,随即扑哧笑出声。她走近两步,仰头看着禾晏紧绷的下颌,眼里闪过促狭的光:“我说你这几日怎么总盯着我,原来是吃醋了?”她故意往禾晏身边凑了凑,压低声音道,“他就是个受伤的牧民,你别多想。”
禾晏的眉头拧得更紧,刚想再说些什么,那烈赫人突然站起身,动作间带起一阵风,腰间的弯刀若隐若现。禾晏的眼神骤然一厉,没等对方有所动作,已反手抽出长弓,箭矢“嗖”地破空而去!
“小心!”宋陶陶惊呼出声。
烈赫人反应极快,侧身躲过那支箭,箭矢“钉”在门框上,尾羽还在嗡嗡震颤。他脸上的憨直瞬间褪去,眼神变得锐利如鹰,手已按在刀柄上。
“禾晏!”宋陶陶猛地挡在烈赫人面前,转头瞪着禾晏,眉头紧紧蹙起,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愠怒,“你这是做什么?他是我救回来的人!”
禾晏收回弓箭,指尖因用力而泛白,目光死死锁着烈赫人腰间的弯刀——那刀鞘上刻着的狼头纹,分明是烈赫皇族护卫的标记。“我不管他是谁,”她声音冷硬,“在查清底细前,谁也别想在军营里耍花样。”
“你简直不可理喻!”宋陶陶气得跺脚,伸手将烈赫人往身后拉了拉,“他受了重伤,根本没力气做什么!禾晏,你再这样疑神疑鬼,我真的要生气了!”

禾晏没再动箭,却也没离开的意思,就那样站在门口,像尊门神似的守着,目光里的警惕半分未减。宋陶陶看着她紧绷的侧脸,心里又气又疑——禾晏向来沉稳,今日怎么会如此反常?难不成,真的是在吃醋?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按了下去。宋陶陶瞪了禾晏一眼,转身继续给烈赫人换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