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黎是被一阵剧烈的头痛惊醒的，她呻吟着翻了个身，只觉得脑袋里像是塞了团浸了水的棉絮，又沉又胀。
昨晚的记忆像是被打碎的琉璃，散落在脑海深处，只剩下些模糊的片段，琥珀色的酒液，还有……好像有人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她又好像抱着谁喊了些没头没脑的话。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程鲤素端着一个青瓷碗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惯有的戏谑笑容：“醒了？头疼吧？快把这醒酒汤喝了，我特意让人加了些蜂蜜，不那么苦。”
何黎看着他，眼神还有些迷茫
程鲤素把碗放在床头的小几上，目光落在何黎手边的那块玉佩上，挑眉笑道，“你还真挺喜欢这个玉佩的，睡觉都攥着不放。”
玉佩？
何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自己的右手紧紧攥着一块温润的玉。她愣了一下
这玉佩……看着有些眼熟。
她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昨晚的记忆碎片像是被这玉佩勾动了，开始一点点拼凑起来。她好像……抢了谁的东西？
“玉佩？”何黎的声音带着宿醉后的沙哑，她抬手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心一点点往下沉，“我昨晚……不会又做什么出格的事了吧？”
她记得自己酒量向来不好，这次……看程鲤素这表情，怕是又没干什么好事。
程鲤素摇了摇头，故意拖长了语调：“没有哦，你昨晚乖得很。”
然后慢悠悠地说道：“你昨晚只不过是……乖巧地把怀瑾舅舅当成了你爹，抱着他的胳膊背了半宿的《为德篇》，然后呢，就把他这块玉佩当成背课文的奖励，抢过来了而已。”
“……”
何黎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从脸颊一直蔓延到耳根。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脑子里“嗡”的一声，昨晚那些模糊的片段瞬间变得清晰起来…
她好像真的喊了肖钰“爹”，还一本正经地背了《为德篇》，最后……好像真的从肖钰身上抢了什么东西，就是这块玉佩！
“这哪是奖励，”何黎捂着脸，声音从指缝里挤出来，带着浓浓的羞耻和懊恼，“这分明是我抢过来的！”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会做出这种事。居然把他当成爹，还抢了他的东西！
鲤素见她这副窘态，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我跟你说，我还是第一次见怀瑾舅舅那么狼狈。那么多年了，他什么时候被人这么抢过东西？还是他最宝贝的物件，最后还得耐着性子给你收拾烂摊子，把你抱到床上安顿好。
不会吧……
何黎的脑子飞速运转，各种可怕的猜测涌上心头，她咽了口唾沫，声音都有些发颤：“我……我不会是……趁他不注意，把肖珏哥哥给……非礼了吧？”
她虽然醉得厉害，但也知道肖珏是男子，自己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若是真对他做了什么出格的事，那可就真的完了！
程鲤素被她这句惊人之语噎了一下，随即又笑得前仰后合：“你想什么呢？就你那点力气，还想非礼怀瑾舅舅？他要是不想让你抢，你连他衣角都碰不到。”
他缓了缓，才接着说道：“我说的宝贝，就是这块玉佩。你不知道吧，这玉佩原本是黑白双色，是怀瑾舅舅的母亲的陪嫁物。当年他母亲把白色的那块给了他大哥，黑色的这块给了他。我听说啊他大哥那块，现在在他大嫂手里呢。”
程鲤素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何黎手里的玉佩，又看了看她红得快要滴血的脸：“如今，他这块黑色的……在你这儿。”
何黎只觉得脑子里像是有惊雷炸开，手里的玉佩仿佛瞬间变得有千斤重。
肖珏母亲的陪嫁物还是一对的，哥哥的那块给了大嫂……
这意味着…这简直就是定情信物一般的存在
她竟然把肖珏如此珍视、如此有特殊意义的东西给抢来了？还攥着它睡了一整夜？
“完了完了……这下真的完了……”何黎彻底慌了神，她手忙脚乱地把玉佩往衣襟里塞，想要赶紧去找肖珏还给他，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我得赶紧还给肖珏哥哥，我要跟他道歉，我不是故意的，我昨晚喝多了，我……”一边说，一边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动作太急，差点被裙摆绊倒。
-视角转换
“肖珏哥哥。”她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刚踏进门就站定了，目光飞快地扫过帐内：案几上堆着些军报，肖珏正坐在案后看书，侧脸的线条在帐内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清峻。
听到声音，肖珏翻书的手顿了顿，抬眸看向她，何黎的心猛地一缩，原本在心里演练了千百遍的道歉话，此刻竟卡在喉咙里，舌尖发紧。
她往前挪了两步，将玉佩双手捧到他面前，声音又急又快，像是怕被打断：“昨晚是我喝多了，不该把你认错人，更不该死缠着你背《为德篇》，最不该……”她咽了口唾沫，盯着玉佩上繁复的云纹，声音低了下去，“最不该抢你的玉佩。”
肖珏的目光从玉佩移到她脸上，她的脸颊还泛着酒后的潮红，鬓角的碎发被风吹得有些乱，鼻尖红红的，看着倒有几分像做错事的小兽。他搁下笔，指尖在案上轻轻叩了两下，帐内只剩下烛火跳动的噼啪声。
何黎见他不说话，心里更没底了，急忙把玉佩往他面前又递了递：“肖珏哥哥，玉佩还你。你大人有大量，千万别和我计较。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话一出口她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昨晚把人错认成爹还不够…
果然见肖珏的眉峰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她慌忙摆手，脸涨得通红：“不，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是说你恩同再造，就像……”
“像什么？”肖珏终于开了口，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只是尾音微微上扬，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意味。
何黎卡了壳，手指绞着衣角，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帐外忽然传来通报声“都督，楚大人求见。”
肖珏应了声“让他进来”，目光又落回何黎身上，语气比刚才缓和了些：“以后少喝点酒。
何黎连忙点头，像小鸡啄米似的：“我知道了，再也不喝了。”
“在我面前乱认亲戚也就算了。”他顿了顿，看向掀开的门帘处，楚昭的身影已经出现在帐门口，“在外人面前丢人，可就不好了。”
最后几个字说得轻描淡写，却让何黎的心跳漏了一拍。他说“在我面前也就算了”，那是不是意味着……他并没有真的生她的气？
“肖将军。”楚昭拱手行礼，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笑着打趣，“这是在说什么悄悄话，见了我来就停下了？”
何黎这才回过神，慌忙把玉佩往肖珏手里塞，转身就想走：“那肖珏哥哥，我先回去了。”
肖珏接过玉佩，指尖不经意间碰到她的掌心，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
肖珏将玉佩重新系回腰间，玉扣撞击的轻响在帐内荡开。他拿起军报，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冷：“她昨晚喝多了，胡言乱语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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