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贺峻霖在外面租了间小公寓，离学校很近。最初的日子过得像踩在棉花上，空落落的。他刻意避开所有可能遇见严浩翔的地方，把手机里关于他的联系方式全删了，却还是会在深夜惊醒时，下意识摸向身边——那里空无一人，只有冰冷的床单。

他试着和顾家辉保持距离，对方果然没再纠缠，只是偶尔发来些阴阳怪气的消息，贺峻霖懒得理会。他把精力全放在学习上，泡在图书馆里，试图用公式和定理填满那些会想起严浩翔的缝隙。

可越是刻意回避，那些被忽略的情绪就越清晰。他想起严浩翔在墓园里为他撑伞的侧脸，想起老宅阳台上他笨拙地给桂花树浇水的样子，想起每次争吵后，总会悄悄出现在他书桌上的温牛奶。

那些被偏执和伤害掩盖的温柔，像埋在雪下的种子，在他离开后，反而破土而出。

深秋的一个雨夜，贺峻霖淋了雨，发着高烧躺在床上，意识模糊间，总觉得有人在摸他的额头，轻声叫他“霖霖”。他挣扎着睁开眼，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窗外的雨声敲打着玻璃，像在嘲笑他的自作多情。

手机响了，是陌生号码。贺峻霖接起来，听见严浩翔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浓重的鼻音，像是也感冒了：“张妈说你没去学校，是不是病了？”

贺峻霖的喉咙哽了哽，说不出话。

“我让家庭医生过去了，”严浩翔的声音很轻，带着小心翼翼的距离感，“他会把药放下就走，不会打扰你。”

“你怎么知道我地址？”贺峻霖的声音哑得厉害。

那边沉默了片刻，才低声说：“我……托人打听的，没别的意思，就想知道你好不好。”

电话挂断后没多久，门铃响了。贺峻霖打开门，果然是严家的家庭医生，手里提着药箱，客气地说了句“贺少爷保重”，放下药就走了。

贺峻霖看着桌上的药，忽然捂住脸，蹲在地上哭了。他终于承认，那些所谓的“摆脱”，不过是自欺欺人。他恨严浩翔的偏执和强制，却也戒不掉那些藏在伤害背后的温柔，戒不掉那个会在深夜为他留灯的人。

他抓起手机，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喂？”严浩翔的声音带着点惊讶。

“严浩翔，”贺峻霖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清晰，“你混蛋。”

“嗯，我是混蛋。”严浩翔的声音低了下去，“是不是药不合用？我再让医生……”

“不是。”贺峻霖打断他，深吸一口气，“你在哪儿？我想见你。”

严浩翔那边沉默了很久，久到贺峻霖以为电话断了，才听见他说：“我在老宅，给桂花树浇水。”

贺峻霖赶到老宅时，严浩翔果然在院子里。雨还在下，他没打伞，任由雨水打湿他的衬衫，手里拿着水壶，呆呆地站在桂花树下。

“严浩翔！”贺峻霖喊他。

严浩翔回过头，看见他时，眼睛亮了亮，随即又暗下去，像怕惊扰了什么：“你怎么来了？”

贺峻霖跑过去，一把抱住他，雨水混着泪水砸在他的背上：“我好像……有点离不开你。”

严浩翔的身体瞬间僵住，手里的水壶“咚”地掉在地上，水洒了一地。他不敢动，怕这只是场梦，怕一伸手，怀里的人就会消失。

“我知道你以前很混蛋，”贺峻霖把脸埋在他湿漉漉的衬衫里，声音闷闷的，“我也知道以后可能还会吵架，你可能还会发疯……”

“不会了。”严浩翔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哑得厉害，他小心翼翼地回抱住贺峻霖，力道轻得像对待易碎品，“再也不会了，霖霖，我保证。”

他曾以为爱就是占有，是把对方锁在身边。直到贺峻霖真的走了，他才明白，爱其实是克制，是哪怕自己疼得要命，也想让对方自由呼吸。幸好，他醒悟得不算太晚。

雨渐渐停了，月亮从云里钻出来，照亮了两人交缠的身影。桂花的香气混着泥土的湿润，在空气里弥漫开来。

“严浩翔，”贺峻霖抬起头，鼻尖蹭着他的下巴，“以后不准再放手了。”

“不放了。”严浩翔低头吻去他脸上的雨水，动作温柔得不像话，“这辈子，都不放了。”

有些爱注定要在拉扯和疼痛里才能看清，幸好他们都没放弃，在兜兜转转之后，终于握住了彼此的手。未来的路还长，但这次，他们会牵得很紧，再也不会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