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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婚礼

猎罪图鉴,笔尖生花

圣咏团的歌声在穹顶盘旋,阳光透过七彩玻璃,将斑斓的光影投洒在铺着洁白地毯的漫长步道上。空气中弥漫着百合与香槟的甜香,每一位宾客的脸上都洋溢着祝福的笑容。这是一个完美得如同童话的日子。

杜城站在圣坛前,西装熨帖,身姿挺拔。他看着他的新娘。木桐穿着圣洁的婚纱,头纱下她的面容精致得如同易碎的瓷偶,美得令人屏息。她在父亲的陪伴下,一步步走来,步履却带着一丝只有她自己能察觉的漂浮。

当杜城从她父亲手中接过她的手时,他感受到了她指尖冰凉的微颤。他紧紧握住,试图用自己的温暖驱散她的不安。他以为,这只是新娘惯有的紧张。

仪式庄重地进行着。在牧师说完那段神圣的誓言后,杜城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凝视着木桐的眼睛,那里似乎隔着一层他无法穿透的薄雾。他单膝跪地——这个他预演过无数次的,代表一生承诺的姿态,引发了观礼席中一阵低低的、感动的惊叹。

他举着那枚精心挑选的戒指,声音温柔而笃定,清晰地传遍安静的礼堂:“木桐,我等这一天,等了很久。我愿用我余生的所有时光,守护你,让你永远远离风雨和眼泪。请你,嫁给我。”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木桐身上。那一刻,时间仿佛被拉长。她看着眼前这个无比真诚、给予她五年安稳陪伴的男人,他的世界是那么明亮、温暖、正大光明。那是她一度以为自己应该选择的,最好的归宿。

然而,就在开口的前一秒,酒吧里沈翊那双绝望而深情的眼睛,他无名指上那枚刻着她名字的“牢笼”,他宁愿自毁也不愿拖累她的决绝……所有这些画面,如同海啸般冲垮了她好不容易筑起的心防。

那枚即将戴在她手上的崭新戒指,在此刻变得无比灼人。它代表的未来,光明,正确,却唯独缺少了那份让她灵魂为之震颤的、带着痛楚的深刻爱意。

寂静在蔓延。

杜城脸上的期待和温柔,在她的沉默中一点点凝固。

然后,她听到了自己干涩而清晰的声音,轻,却像惊雷般在礼堂炸开:

“对不起……杜城。”

她顿了顿,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说出了最后三个字:

“……我不行。”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秒。杜城跪在那里,举着戒指的手僵在半空,眼中的光芒瞬间碎裂,只剩下全然的错愕与无法置信

木桐没有勇气再看一眼他的表情,巨大的愧疚和一种奇异的、挣脱束缚的快感交织在一起,将她淹没。她猛地抽回了被杜城握着的手,在所有宾客震惊、疑惑、窃窃私语的声音响起之前,她双手拎起沉重的婚纱裙摆,像一只逃离金丝笼的白鸟,在所有目光的注视下,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婚礼大堂,将满室的繁华与喧嚣,连同那个她终究无法接受的、完美的未来,一并决绝地抛在了身后

圣洁的婚纱成了此刻最沉重的负累。水晶高跟鞋早已不知甩脱在何处,赤足踩过冰冷的大理石地面,留下零星血痕。木桐像一只挣脱牢笼的白鸟,拖着破碎的羽翼,在宾客们惊愕与怜悯的目光中,决绝地冲出了婚礼的殿堂。

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有一个模糊的念头在灼烧——找到他,一定要找到他。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她扶着冰冷的墙壁喘息,目光慌乱地扫过街角。然后,她看见了

在那个最阴暗的、堆满废弃纸箱的角落,他斜倚着墙壁,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指间一点猩红明灭,青白的烟雾缭绕着他消瘦的脸颊,像一层挥之不去的绝望。他穿着离开时那件黑色的旧外套,与这满城喜庆的光辉格格不入,像一道被世界遗弃的伤疤。

果然在这里。他总是在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画地为牢。

“沈翊!”

他闻声抬头,烟雾后的眼神是死水般的枯寂,仿佛早已预料到她的到来,又仿佛她的出现是他无法承受的又一重罪孽。

木桐没有给他任何逃离的机会。她冲上前,一把攥住他冰冷的手腕,用尽全身力气将他从阴影里拽了出来。

“跟我走!”

没有解释,没有迟疑。她拉着他,在午后的街道上狂奔。洁白的头纱被风掀起,像一面投降的旗帜,又像引领亡灵穿越荒原的引魂幡。沈翊如同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任由她拖着,穿过斑马线,绕过惊愕的行人,奔向那个被时光遗忘的废墟。

画室的门被木桐用肩膀狠狠撞开。

陈年的尘埃在破窗透进的光柱中轰然升腾,如同无数死去的精灵在为他们跳最后一支舞。她松开他,踉跄着走到画室中央,猛地扯下那块厚重的防尘布。

《未尽的秋光》。

画布上,曾经的她恬静地坐在沙发上,裙摆之下,那片沈翊未能完成的空白,被她用五年思念的笔触,草草补上了他的轮廓。两个人在虚构的秋阳里,拥有着一个永远无法抵达的圆满。

她转过身,婚纱上沾着污渍,赤足站在灰尘里,像一个堕落凡间的天使,又像一个从地狱归来的复仇女神

“沈翊,你看,”她的声音因奔跑和激动而嘶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这是我们的结局。你开了头,我续了尾,我还在画你加了你。它叫《未尽的秋光》,可我不想它永远‘未尽’!”

她指向画中那个被补上的、幸福的幻影,一字一句,如同宣誓:

“你欠我十年。沈翊,我要你用你的余生,连本带利地赔给我!我们结婚,就现在,就在这里!没有戒指,没有证人,你愿意娶我吗?”说到最后一句话时,木桐卑微的像在乞求

沈翊的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他看着画,看着画室里这个为他抛弃一切的女人,眼底是山呼海啸般的痛苦与爱意。然而,下一秒,他的目光猛地射向画室最阴暗的角落——那里,一个模糊的人影如同鬼魅,是他父亲派来的“顾问”,无声地宣判着他无法逃脱的枷锁。

所有的挣扎从他脸上褪去,只剩下一种令人心寒的平静。他缓缓地、如同执行某种仪式般,从后腰掏出一把黑色的手枪。

木桐的心跳在那一刻停止了。

但他没有将枪口对准她,也没有指向角落的顾问,而是慢慢抬起,抵住了自己的太阳穴。他的眼神空洞地望着她,仿佛在说:这就是我唯一能给你的自由。

“不要——!”

木桐像一只被射穿的鸟,带着撕心裂肺的哭喊扑了上去。她用双手死死抓住他持枪的手,冰冷的金属硌疼了她的掌心,她用尽全身的力气与他绝望的意志抗衡。

“沈翊!你看看我!你看看我!”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你又要丢下我吗?用这种方式?你问过我吗?!”

争夺中,她的拇指无意间按到了枪身的某个卡榫。

“咔嚓”一声轻响,弹匣滑落,掉在积满灰尘的地上。

两人动作同时僵住。

木桐低头,看着那空空如也的弹匣,里面,没有一颗子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她缓缓抬起头,看着眼前男人骤然苍白的脸,看着他眼中那精心构筑的绝望堡垒在瞬间崩塌,露出里面最原始、最柔软的脆弱

巨大的心痛和汹涌的爱意像海啸般将她淹没。她松开手,任由那把空枪掉落。她伸出颤抖的指尖,轻轻抚上他冰冷的脸颊。

“我赌对了……”她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泪水却滚烫地落下,“我就知道……沈翊,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

“你连用空枪指向自己,都怕会吓到我,对不对?”

这句话,像最后一把钥匙,彻底击碎了他所有的伪装。沈翊猛地闭上了眼睛,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脊梁,脱力地向前倒去。木桐用力抱住了他,两人相拥着滑落在冰冷的地面,在《未尽的秋光》下,在漫天尘埃里,像两个迷失已久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归途,泣不成声。

他所有的计划,所有的牺牲,都在这一刻,被她看穿,被她瓦解。

他为自己判了无期徒刑,而她,是跋涉了千山万水,来为他宣读特赦令的唯一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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